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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么久,是他自己妄想吗?

过往在这几句话中被烧成灰烬,种种缠绵在“不要你了”四个字中烟消云散。

踏仙君对他,永远一刺即中。

他甚至怀疑从前他与踏仙君恩爱的时光,是否是他自己做的一场梦。梦醒即散,他什么都没有。

在他蹉跎的岁月,踏仙君从头到尾都是厌恶他,折辱他;而他也只能无望地恨着,拖着残破的身体承受着。

他不曾拥有过踏仙君的爱,不曾得到那人的真心,一切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踏仙帝君懒洋洋地靠在后座上,随手拿了旁边金盏中的葡萄,慢斯条理地剥了皮,指甲在皮的遮掩下狠狠掐着肉,直掐的汁水横流。

他没有看楚晚宁,居高临下地对侍卫道

“晓喻天下,自今日起,本座废楚妃为庶人,驱逐出宫。”

“是。”

侍卫跟在踏仙君身边长了,自然知道此情此景该如何做。其实踏仙君早已对众人宣布过,在任何人面前,不许提楚妃二字,谁要敢泄露楚妃的真实身份,只有死。

这已经是宫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楚晚宁站在殿外,越站越觉得可笑。不知怎地,踏仙君说要“废楚妃”三个字时,他竟然有一丝心痛。

明明是再屈辱不过的称号。

可是拿掉这个称号,他与踏仙君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还是你的师尊。”

哪怕没有冬雪,没有烟花,没有誓言,我还是你的师尊。

他用了全部心力支撑着“墨燃,我不会不管你的。”

夕阳如残影,剪一出劳燕分飞的戏码。曾经的他们,又看过多少次这样的夕阳。

踏仙君关起殿门,心烦气躁,头痛发作起来,将众人都赶了出去。他咬着唇,唇边已经浸的都是血。

也只有这个时候,无法无天的踏仙君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他闭眼,弯下身子,蜷缩着。

“楚晚宁。”

他摸着心口这样呢喃。

目光从回忆中抽离,楚晚宁再转身,此刻天边云霞彩映,艳丽如画,周围却四面无人,落日余晖下只剩了他和地上的孤影。

他站在巫山殿前,三天前,他坐着马车,离开了无常镇。

他没有避及众人,薛蒙也没有避讳,离开的消息不胫而走。马车走的慢,他时不时地还会在路上休息,因此,到了死生之巅已经过了三日。

不过三日,如隔百年。

狂风漫卷,冷夜如刀,吹开地上轻薄的一层雪,又将天地撕裂,整个死生之巅已是山雨欲来。

“老刘,点灯。”

踏仙君披头散发,敞着衣襟,不管不顾地靠在塌前。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眼眶下充了血,神色很是疲惫。

“陛下,灯亮着。”

“继续点。”

踏仙君眉头紧皱,过度沉浸在梦中令他心绪不宁。他抬头望着眼前并不存在的烛灯,问了刘公一句

“都点着了?”

“全都点着了。”

刘公望了望踏仙君,那张脸上很淡漠,没有多余的神情,眼角眉梢都还是英俊的,只是比从前消瘦了许多。

他瞥了一眼案台,上面摆着精致的糕点,那糕点没有人动,只是每天一盘一盘的换着,似乎在等某天糕点的主人来将它们吃掉。

他小心的问了一句

“陛下已经两天没有用膳了,要不要传膳。”

踏仙君愣了愣,已经两天了,他竟似浑然不知。

他的世界除了耳边的声音,一切都是静止的。他就像被一个巨大的茧包裹着,仍在了荒郊野外,等着随便哪只鬣狗将他生吞活剥。

他一直在等着。

只是不吃饭会不会先把自己饿死。

他自嘲般勾了勾唇角“随便拿吧。”

刘公跟在踏仙君身边久了,看着踏仙君这副模样,除了心惊之外,还有一点心疼。

自从楚晚宁复生,踏仙君便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闭关。说是闭关,其实就是从鬼门关走一趟,醒时受剖心折磨,哪怕是睡了也沉溺在梦中,不得脱身。

那个高大的男人,整晚地梦呓,声音透着凄凉和绝望,到最后哽咽的泣不成声,直到最后四散飘零。

直到痛到极致,刘公终于在人神志不清时听清了他嘴里的名字。

“老刘,他走了吗?”

“他”是谁,不言而喻。

踏仙君靠在塌上,声音语调都找不出一丝波澜。

刘公毕恭毕敬地道

“楚宗师没有走,他找遍了死生之巅,似乎在找什么人。”

踏仙君闭上眼,挥了挥手“下去吧。”

刘公躬身,正待退下,只听一声幽幽的叹息从背后传来,那声音很轻,转瞬就消弭在了空荡荡的巫山殿里。

楚晚宁在整个死生之巅搜罗了一圈,甚至查访了死生之巅伺候的侍卫宫女,可是没有人知道华碧楠去向。

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日前,楚晚宁在义军中透漏出踏仙君身中魔花一事,又故意放出独自离开无常镇的消息,为的就是引出幕后黑手。

果不其然,在他套着马车慢悠悠地快到死生之巅山脚下时,终于有人来刺杀他。

来者身手极佳,用的剑法被他一眼认出。

是孤月夜的人。

他装着假寐引那人出手,待那人出手后,他立刻纵身一跃,手中藤条的灵光乍隐乍现,几个回合后,他降伏了那个倒霉刺客。

天问具有审讯的功能,他轻易就问出了幕后主使。

是华碧楠。

他在义军当中揭开了魔花的事情,最害怕真相暴露的便是当年种下魔花之人。

而他,也隐瞒了自己灵力早已恢复的事实。

自他恢复记忆以来,便感觉到这个身体有问题,这不是他从前的身体,更像是一个壳子,慢慢被人填充了灵力,而他也借着这股灵力活着。

慢慢地,这股灵力也在壮大。

他审讯了刺客两个时辰,刺客不过是孤月夜跟从华碧楠的修士,对内情知道的并不多,再三拷问也问不出什么。

只是有一条,华碧楠曾为踏仙君练药。踏仙君统一修真界后,华碧楠便暗中投靠了踏仙君。从此之后,经常为踏仙君炼制药盅。

本来踏仙君势大,华碧楠投靠并不稀奇,可他派人追杀楚晚宁,却使很多事情变得有迹可循。

楚晚宁来到了死生之巅的藏书阁,那里不仅有各种术法记载,更有各大门派出名人物的案卷。

可华碧楠的案卷,除了记载此人为孤月夜的宗师外,并无其他记述,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父母籍贯,家人朋友,修炼经历,一概没有。

楚晚宁合上案卷,眉心紧锁,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便知道了华碧楠有问题,他又该如何破解此局。

他正思索着,门外突然略过一道黑影,速度极快,他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了钉在门上的一张纸条。

“明日子时,山下红楼,盼君一聚。”

注:曲子前面两句来源于寿阳曲元·卢挚;后面两句是自己瞎编的。

红楼是山脚下的小酒馆。

来往的都是贩夫走卒,杂七杂八的,赌钱宿醉,浊气熏天。这些人都是最底层的普通人,他们不知道末日已近,只是在尽情放纵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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