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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分明的晋城春短夏长,三月初时的日光照在身上,已经能感觉到一点燥热。正是这些微的热气,让端阳夜间有些不安神,早晨醒来,时时是倦倦的。
正要为端阳梳头的结因见到公主左眼下有一星点红肿,惊道:“公主,你脸上怎么出红疹了?”
“什么?”坐在妆台的端阳捧起小镜子,凑近一照,肿的地方还没一粒芝麻大,用手碰了碰,并不觉得疼,于是无所谓地说,“什么红疹,我看是蚊子咬的,没什么事。”
“这个时候就有蚊子了?我看是公主天天想着秦公子的事,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脸上才生出这东西的。”
“你胡说什么!”端阳一下扔掉棱镜,“我哪里睡不好吃不香?再说了,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天了,气还没消……
“好好好,没关系没关系,是我说错了。我先帮公主梳头。”结因拿起妆台上的梳子,如是哄道。
她不知道公主和秦公子之间又生出了什么嫌隙,打从清明那天从秦公子处回来,公主便一句不许提秦公子,今日旬休也不说出去。但生气归生气,还是舍不得人家,前几天还叫她偷偷送了人参等滋补之物过去。
算日子,她今天又该跑一趟了。
待到辰正时,结因带着东西出宫,端阳也开始读书。
念的是一直没读完的异国志。因为会经常碰到难解的地方,要圈出来到时候请教吕信,所以端阳读得很慢。
今日一章都要看完了,结因却还没有回来。
端阳有些担心,正要派人去寻,结因小跑着进来,口里喊着:“公主,不好了!秦公子的手化脓了!”
“你说什么!”手里的书掉到案上,端阳连忙起身,近前细问,“请太医了吗,子异现在怎么样?”
“不知道,我赶到的时候,终南正要去太医署,但听说一直在发烧。”
“怎么会?”上次结因去看不是还好好的吗?
端阳有些慌神,提裙就要往外跑。
可又想起他那天的话,那些过分的话。
端阳松开捏裙的手,驻足不前,“我又不是太医,去了有什么用,还平白给人家添堵。”说不定还会气得人家病得更厉害。
“不去!”端阳坐回原位,赌气似地说,捡起书继续看。
但她哪里能看得进去。
相伴多年的结因自然看出了端阳的故作无情,叹了一口气,上前抽走端阳手里的书,硬拉着她出宫,“与其自己生闷气、白担心,不如去说清楚,好也罢歹也罢,总算有个交代。”她最不想看到公主不开心的样子。
结因完全不理会端阳矫情无力的抵抗,拉着扭扭捏捏的端阳径直而去,赶到秦异邸馆时,葛冬青才帮秦异重新处理好伤口出来,脸色有些不善。
善于分辨脸色的端阳连忙拦住葛冬青询问。葛冬青虚伪假笑,语气和善地说道:“告诉秦异,他的伤口要是再不注意,右手就别要了。”说完,微笑的眼角化作紧皱的眉头,用力振了振袖子离开。
这么严重?
端阳被葛冬青的话和态度吓到了,也顾不上自不自在,夺门而入,开门见山质问:“你到底怎么搞的,天气也不热,伤口怎么就化脓了?”
刚包扎好伤口的秦异正倚坐在榻上,披着一件单薄春衫,见端阳进来,浅笑,“公主来了?”
只用一眼,他远远看见她脸上有一粒红点,于是起身走到她面前,看清了她确实红肿了一小点,指了指她左眼下,问:“你脸怎么了?”
“是我在问你,你不要转移话题。”
“你脸怎么了?”他却硬要问出一个无关痛痒的答案。
“被蚊子叮的!”端阳不耐烦地回答,责问他,“你有心情关心别人的脸,不如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你真想以后连字都写不了吗!”当时见了那么多血,她已经被吓得不轻,现在他还要吓她,明明她还要生他的气。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委屈。
眼睛微微发红,真是个可怜的小公主。
为了安慰泫然欲泣的小公主,他坚定地告诉她:“我不会写不了字的。”就算右手真的再难握笔。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秦异拢了拢外衫,走到案边,左手执笔,本想随便写几个字,灵机一动,叫端阳过来坐到对面的绣墩上。
她当然不会乖乖听话。
于是只能他沾好墨,走到她面前,“闭上眼睛。”
端阳不知秦异意欲何为,不但不听,眼睛反而得更大,像只戒备的猫。
“不闭眼睛,到时候可别躲。”说罢,秦异抬笔就往端阳脸上去。
冰凉湿意贴上眼下的肌肤,端阳下意识闭眼往后躲,却被秦异的胳膊按住,还被他呼喝,“说了别躲。”
觉得过了很久,毛笔才从她的脸上退开,她伸手要摸一摸,被他捉住不老实的手,“别摸,墨还没干。”
“你在我脸上画了什么?”她眉头紧皱着问。
“一朵花,刚好遮住你脸上的红痕。”
“哪有拿黑墨点妆的,”端阳无言以对,又问,“你是左撇子?”
对面的秦异又用左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字体潇洒,又是和右手字完全不同的风骨,算是默认。
“可你平时都是用右手。”她从来没有发现过异常。
“刻意纠正过,不过有些事还是会更习惯用左手。”
比如章刻吗?难怪割伤的是右手。端阳恍然大悟。
“为什么要纠正?”她八弟也是左撇子,却没有被强迫纠正,父王还说左撇子的孩子聪明。
可秦庭不同于赵宫,他也不是赵国八公子。和别人不同就会引人注目,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然而他选择诙谐回答:“因为找不到左手琴。”
此时秦异的笑真的越看越刺眼。
“你还笑得出来?葛太医说你的右手都快废了,到时候你拿什么弹琴!”
“他骗你的。”秦异低头看了看自己缠了几圈白布的右手,觉得值得,至少她还愿意来探病。
“给我看看!”端阳不相信葛冬青拿这种事骗她,走过去抓住秦异的手要好好看看。
才碰到秦异的袖子,秦异已经把手藏进长袖里。
端阳的动作凝固在半空中。
对了,他的伤是她害得呢,怎么会乐意给她看,他甚至不想看到她这个人。
那就如他所愿。
端阳冷笑一声,就要起身离开。
却被他拉住。
他忙问:“你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秦公子。”
又是这个称呼。
时光好像倒流回清明那天,混着她毫不留恋离开的脚步,她的告别变得异常刺耳。
伤口突然又那样疼痛起来,慢慢侵蚀全身,最后攫住他的心脏,让他呼吸不得。
是这份疼痛,让他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手下的力气,好像要捏碎她的手腕。
他知道等自己平静下来又会懊恼此时此举,像那几日一样,徒对着空落落的屋子以及安静摆在几子上的章刻,独自凝愁,可他克制不住这份暴虐。
“放开我!”端阳用力挣扎,却毫无作用,他只会越抓越紧,让她彻底崩溃,“秦异你有没有道理?你自己刻章伤了手,凭什么怪我?那我为了给你送礼,烧了小几天,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你的错?”
泪水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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