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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让工读生传话给皓。在柜台的青年收到後只摆摆手,先回头忙结帐,好半晌才带着本杂志走近吧台,顺手递上半途被拦路加点的单。

「这什麽鬼画符。」

「不懂书写t的艺术的家伙。」皓白他一眼,抓过纸,重新涂上几个字,「麻烦老大您专心摇酒,杂志的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那可不行。就算我是借你的花也不行。」他笑着推出两杯特调,「先送去,这张的等等再来拿。」

青年放下杂志,带着托盘、与对见se忘友的店长的怨怼,离开吧台长桌。那背影满是哀怨,看得他们不约而同扬起嘴角。还没回神,韩知颖就听见男人的声音。

「看看吧,你委托我找的东西。」又是那样,谁都抵抗不了的菸嗓。

杂志被张敬霖推到了面前,他只能伸手翻开。泛着h的书缘、注记一样的折角、磨痕,并不是保存得太好,却令他难以形容地安心。韩知颖想,或许是它染上了前个主人的认真,b起珍惜更好的、给了它存在的意义的认真。

纸张容易枯萎,记在上头的事物却不会随着颜se褪去,而是发酵成另种气味。他在某一页停下,看着淡去的风景照片,蓊郁和湖水似乎也走进了冬天。

那年,纽约往桃园的长途飞行前,他在候机大厅用笔记型电脑看即将回去的城市,最後一张夜景留住他的目光。那片该拥挤而温暖的街景很冰凉,调整se温带走的不只se彩。

他想到自己,抑下情绪,最後离开的却不只那些一时的情绪。

拍摄的人是个影像创作者。网页放照片、也写日志,记录他流浪一样的旅行。

登机前他看完了几乎整年份的日志。某篇的最後有段补记,写着接受摄影刊物访问,公开一些早期作品──或说是公开他向前延伸五分之一的人生。

因为忙碌淡去的记忆,在走进柏林围墙的时候再一次地清晰。不眠的夜里他又滑起那篇日志,最後在男人问起的那天,说出杂志的出刊号。

只是他没想过真的能找着。

关上书页,对着等待他感想的男人,他说得很轻,「我以为你只专注在电影上。」

「摄影我也喜欢,但的确没有熟到能凭自己找到这本杂志。记得皓刚才说了什麽吗,我借了他的花。」他替他冲了另一杯薄金se的茶,「他以前做制片,好几个摄影迷同事能够求助。」

三言两语听来轻松,但任谁都知道,联络交涉只会是场不简单的大工程。

韩知颖失笑,「真恶劣。他是有把柄在你手上?否则怎麽这麽惯着老板任x。」

男人也低声笑了,「我b较喜欢的说法是:领袖气质使然。」一面朝与他对上眼的皓挑眉,惹得对方赏他两枚眼白。

「果然是自恋狂。」

「没关系,懂得欣赏自己也不是什麽坏事。」见他难得微愣,张敬霖不住调侃,「这是我的看法,韩律师怎麽想。」

他花了一口洋甘菊茶的时间思考,最後轻轻放下茶杯,「我认输。」

男人以他们相识以来最好看的微笑回应。

话题如他们谈再见列宁那晚一样,平淡而蜿蜒,只是交换了立场。工作该懂的应对早磨得熟练,说自己的事却不然。韩知颖感受字在舌上争执,脱逃出的赢家总是重复,於是他的句子成不了型地打转。

不拍摄,或许就会遗忘。不记在心上,或许就会分不清自己是否有跨过换日线。正因自己是黑,照片中那些未曾见过的、容易随时间老去的se彩,他便格外喜欢。

大约是如此。说完他停顿半晌,又为自己贫乏的表达道歉。唯一的听众却说:无所谓好或不好,表达并不只声音,交谈的目的,是让对方知道你想说些什麽,而我听得很明白。

「确实是很重要的杂志。」话题的最後,男人这麽说。

「是啊。所以替我谢谢皓、以及他的人脉。网页上的照片再好,也远不及纸本,我想你应该b谁都懂。」韩知颖说,想想又补上一句,「似乎也该谢谢你和皓的缘分。」

那点狡黠,张敬霖都看在眼底。他耸耸肩膀,坦然地回:「不客气。」

男人的反应令韩知颖莞尔。他随口问:「那,与它有缘的价格是?」

甩起雪克杯的他随兴地答:「结帐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後来,他带着发票与杂志离开。搭上捷运後,他仔细看了内容,两百七十的烤牛r0u三明治、免费的马铃薯浓汤、一百六十的热枫糖n茶、与一百二十的洋甘菊茶。发票背面黏着张小便条纸。

和杂志有缘的金额是一份德式香肠堡。原味/蒜/香草/墨西哥辣椒。

韩知颖忍不住低声笑了。德式香肠堡的价格他不知道,但他猜想,明天又会是个不加班却晚归、接着能补足睡眠的周五夜晚。

木门开了,又掩上。收拾着满桌凌乱的皓没来得及招呼,日渐熟悉的身影已走近吧台。

「墨西哥辣椒。」不等男人们问,韩知颖坐上高脚椅,一面这样说。

张敬霖微笑说了好,走向角落的煎烤炉。不多久,吧台便满是炙香气味,四周依稀能感受到炉火的温度。

韩知颖托着颊,看他将面包划开、抹点n油、放到上炉上和德式香肠一起烤出焦痕。那样的从容不迫令他分神,甚至没注意一壶茶被放到自己面前。

「我说,这位客人。」替别桌客人送去两瓶啤酒,皓回到吧台,眼神在两人间穿梭几次,终於开口,「我们家的果乾茶再耐泡,浸这麽久还是会涩的。」

「啊、抱歉。」

西装男人少有的慌忙看得青年嘴角上扬,忍不住又补了句:「没关系,我也知道老大很帅。」

可惜,他想一窥对方窘迫模样的坏心并没有得逞,只换来准确罩上脸的一条抹布。

单手端瓷盘,用另手接住对方挣脱後甩回的、扭成一团的布,确实很帅的男人笑着说:「总管先生,本店禁止可能w染食物的行为,罚你明天提早上工。」边将四溢的香气放到韩知颖面前,动作不能挑剔的优雅。

青年大声抗议,「哪有这种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州官也没有点灯。」张敬霖笑得游刃有余,「是你出言调戏客人的惩罚。我平常可不会那麽做。」

一来一往,他们忙於演出柏林围墙的日常。於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高脚椅上的男人,耳廓确实染上了青年想窥看的那抹淡红se。

待韩知颖耳後的热褪去,眼前又只他与摇酒的男人。青年不知什麽时候离开的,那gu不服气倒还散不去。

身後传来了笑声。他回头,就见被熟客逮在桌边调侃的皓,正反驳着失败不过是脸皮薄、而非柏林围墙内的定律。辩得仓促,将冷面沙拉拌匀的手却与很从容。

他转向吧台,与男人对上眼,笑着说:「果然是柏林围墙风格。」忙里仍有优雅。

「你这麽说,那家伙会很不服气的。」瞥一眼那忙碌身影,男人轻笑,「等等就和你抗议,说不想与我同流。」

「张店长真不讨喜。」他不觉莞尔,「那你呢,怎麽看我这样的说法。」

张敬霖一面替他倒水,一面答:「像黏在背後的标签纸。风格是出自他人的形容和感受,自己不可能彻底明白。」

「听起来不太正面。过着别人形容的日子,自己却不明白。」

「是啊,很多时候是如此。但我还是不排斥被贴上标签,那b无法被分类好得多。」

「是吗。」他喃喃,「能这麽想,似乎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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