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师与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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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实在气得不轻,左手攥成拳头,用力砸了砸手心,“下次他们欺负你,你就、你就……”
她本想说“你就吃了他们”,好在临出声时悬崖勒马,“……你就欺负回去。”
帐幄上环着一圈珠箔,光焰凉凉地照过来,不知何时,那盏雕琢成莲花样子的铜灯又安静地燃烧起来了。什么糟心玩意,它不会一开始就是坏的吧?
李寰清怒火大炽,暗暗给诓骗她一千两白银的方士记上一笔。
方士没有说谎,倘若她遣人下山察访,便会发现清凉山近十五年来,有十来个樵夫和猎户在此绝迹,还有五六名不足十二岁的孩童,同样骨殖无踪。
可人往往只会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以后我来保护你。”她收了满肚子的气恼,一字一句说。
郑重而天真,真诚而无知。
他低下头,闭上眼,眼珠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睑轻轻地震颤。
她终于是我的了,他想。
她的声音模糊而冰凉,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传来,“为什么不说话?”
左边的窗下有一片碧绿的苇塘,一只蛙子叫唤,转瞬之间,又有千万只唱和。
很偶尔的时候,她站在山上的野荷塘里,潭水淹没膝盖,会生出一种奇妙的感应:野荷塘里有什么东西在喊着她的名字。
像晒g的衣裳回cha0,像雨花浸sh罗袜,像溺尸的头发缠绕,每次她回头一望,李意卿都站在不远处,野荷花谢尽的地方。
这里的荷花很早以前就枯si,是一片落索的si潭水,据说曾有水鬼出没,无人为他替si,十几年来困于荷塘,枯萎的荷花梗穿破荷叶,叶片涂了乌黑的髹漆,一片片浮泛,衬在他雪白的面颊上,与阿耶书房那只细洁的象牙观音并无二致。
你是水鬼吗?她提着木屐淌水过去,问他。
林间有冷冽的晚香玉的味道,他温顺地垂着眉眼,不发一言。
离近了看,他似乎在哭。
落泪无声,竟然令她心头一痛,光y如电,潭水寂寞,水鬼不停地将活人拉落水底,或许只是因为千万年来萍飘蓬转的落寞。
他颊边悬着的那滴泪水,慢慢地滑落下来,李寰清伸手接住了,很冷。她问这个美丽的水鬼,你想找的人,找到了吗?
水鬼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他还是不言不语。
si去的潭水会替他回答,她也会替他回答。
朱漆的木屐伶仃地摆在岸上,青烟下沉,木屐的主人挽起裙摆,从这一端,一步一步,走向另一端。寒冷的潭水淹过头顶,她消失在了野荷塘深处。
出道很久的nv明星,童星出道,曾经火遍大江南北,现在过了h金时代,已经不太吃香了。
最近nv明星在考虑未来转行做经纪人,娱乐圈人才辈出,她做经纪人也不算丢脸,毕竟人还是要吃饭……但她还是很怀念荧幕,决定息影前再混一年。
某日大粉探班,nv明星在太yan伞下补妆,她没有什么粉,看过她辉煌时代的都是老一辈的人了。于是漫不经心地对镜搽着口红,这时旁边有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来,“是……是宣nv士吗?”
她扭头一看,感到惊奇,原来还有年轻人知道她啊?
年轻人戴着口罩,灰se连帽衫将他裹得很朴素,刘海蓬松,看不清完整样貌,只有一双狭长的绿眼睛明亮剔透。
他很高兴,隔着栏杆和她说话,说他是她的铁杆粉丝,很小的时候就看过她的电影;愁看玉镜台的宿问愁,小戎的兰髓,他都很喜欢。曾经花一个大学暑假的功夫,将她的全部出场剪成cut,从零开始学写电影拉片,只他一人持有,揣摩她那时的心情,感同身受,日夜欣赏。
说到这儿,nv明星已经大感不对,讪笑一声掸了掸烟灰,说:“探班时间结束,我要回去上工了。你好好读书。”
年轻人很懂事地应了一声,最后扯下口罩,抬起脸,羞涩地朝她微笑。
nv明星随手碾灭ch0u了一半的香烟,心中血cha0翻涌,分不清是惊愕还是奇异,轻声细语地问他,“最近没排档期吗?”
年轻的影帝说:“有,我推了。”
他说完略顿了下,重新戴好口罩,遮住那张漂亮的脸,望过来的眼神殷切而盈满哀求:“姐姐,可以让我请你吃饭吗?”
nv明星艺名宣泻春,千禧年时正值事业高峰,拍了无数经典影片,她那时候眉形锋利,极像磨利的箭簇伏在面颊,这时的宣泻春是权倾朝野的厂臣。
后来她才学会醉看秋花的愁婉,雨夜里闲敲棋子,捻起一朵浮在半空的灯花,搓过引线,旋飞着散出窗外。
宣泻春是一九三一年寂寞的yan鬼。
她的眼眉在升腾蓬散的烟气中模糊不清,瞥向人群的每一眼,透过千万重银幕,被时间过滤后更显失真,却依旧让他神魂颠倒,日夜相思。
每个夜晚他都看着照片里的宣泻春,看愁看玉镜台的宿大人,看小戎的兰髓小君。
春光投覆冰湖,兰髓投湖自尽。
深檀弥散雪尘,宿问愁引刀自绝。
他为有情人而哭,为什么她总是得不到好的结局?一个人的si,难道是可以被把玩的么?
他在每个梦里与她相会,交颈连缠,醒来又觉惆怅,幽怨无边无际,他住在三楼,新绽的桂花涌进窗户,每一朵都曾与宣泻春相关。他暗暗想象,想象这是她最ai的花。
“空潭泻春,古镜照神。”
“我叫师照神,”男孩稍稍红了脸,“好巧。”
宣泻春浑身不得劲,“只是吃饭?”
师照神嗯了一声,不敢抬头看她,只能寄托于助理的效率。
他盯着宣泻春搭在皮包锁扣上的手指,粉红的甲油,涂了薄薄一层,有春的韵味。他又看了看自己的,也很漂亮,她会不会喜欢呢?这样想着,指尖合进指隙,快要缠成纠结的毛线球。
宣nv士早年那么火,追求她的男人肯定也如过江之鲫,什么霸总什么鲜r0u什么影帝什么歌神,连外国人都有。
这可是千禧年时的万人白月光啊……谈过都分了,宣nv士提的,也没谈婚论嫁,她对此嗤之以鼻,什么情啊ai啊都是虚的。
后来很自然就过气了,没有y谋论,没有雪藏和打压,有人千方百计来复合,宣nv士0了0鼻子,避着走。
师同学要请偶像吃饭,很激动,挖空心思做了造型挑了高定,妆造美得不可方物,宣nv士穿着旧衬衫就来了,为表敬意,只是打了底妆,涂了口红。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那么美,微笑的时候美,颦眉的时候也美,眉目间有愁杀春风的味道,大概这就是岁月从不败美人吧?
师照神光顾着偷看,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红酒喝了很多。结完账反倒是他醉了,宣nv士早年练过酒量,力能扛鼎,网上找了代驾,又扶他进公寓,给他掖好被子,有点儿郁卒。
整个房间,满墙壁贴着洗出来的剧照,老报纸剪下来的抓拍,高清修复的剧组花絮,都是同一个人。
哇这小子好像是真喜欢老娘啊,宣nv士得意洋洋。师照神这时睁开眼睛,醒了,有点怔然,拽住她的袖子往自己这边扯,爬过去猫在她怀里。
你又进我的梦里了,他轻声叫人名字,兰髓?
宣nv士哭笑不得,心想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兰髓啊?
我今天看见你了,只是不敢叫你名字……他还在说,求你,就让我叫你兰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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