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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
前来报信的士卒趔趄了一下,他稳住身躯就要再次开口,坐在那主位的人却摆了摆手。“知道了。”
周若潜叹了口气,饮尽杯中酒,对着虚空一点轻轻开口:“不愧是你的儿子!”
他的声音落寞中似乎还掺杂着些许自豪,只是墙角泛着水渍的碎瓷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候爷,跟小的走吧。”随从林夕从帐外掀帘进来,面带霜色。他径直走到里屋将男人身上的伤口检查了一下。
“走什么?能走哪去?再说我都这个年纪了……”周若潜看着林夕着急收拾的背影轻轻开口。
林夕一边说着“这个年纪怎么了?”一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去拍打周若潜仍旧健壮的胸膛。
“都能当你爹了。”
周若潜握住少年在他胸前乱摸的手,面带不忍,“林夕,该走的是你。”他的嘴动了动,想要再接着说些什么,却被怀里的年轻人堵住了嘴。
“侯爷,我总是不懂你。你说过不喜欢我,也说想让我陪着你。现在你又让我走,你到底……”林夕捂在周若潜嘴上的手像没了力气一般坠落,一晃神他见到男人鬓边的霜又匆匆垂下了眼。
“我知道侯爷你还想着他,那你也不能、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去那边。”
周若潜握住林夕那只跌落的手,他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宽慰他的话,但不能否认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尽管闻秋并不想见他。最终他只是亲昵地用嘴唇碰了碰林夕的手指。
干涩的。
“走吧,林夕。”
林夕之前很喜欢周若潜这样叫他的名字,只时候他就能确定地告诉自己他不是闻秋,周若潜也没有把他和闻秋混作,只是真真切切地对“林夕”好。
现在他也很喜欢,心底却像开了一个口,呼啦啦的风吹不尽。他眨了眨眼压下眼底的湿意,转身拿过一边的衣服给周若潜穿上。
周若潜低头看着弯腰给他系扣子的林夕笑了笑,他把手放到林夕的腰间将他彻底搂在了怀里。屋里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尽,药水的苦涩难闻还泛在鼻尖,但确实像是有什么要发生的样子。他看着林夕的眼睛开口,“闭眼。”
手刃劈下。“别怪我,上了年纪的人看不得……欸,你还是怪我吧,能活下去就成。”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又纠结。
铜漏到了这般,周若潜站起身将怀中的昏睡的人安置好,他朝门外说话。“林訾,立刻带上林夕走。”
进来的人也是个二十多的少年人,他看了看光线晦暗处的两人低下头应喏。“侯爷。”
周若潜瞥了一眼林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把我甲拿来。”之后林訾也没有再说话,背上林夕就出了宫门。
自前朝外族入侵,大夏四乱,王族政权被推翻,不少人趁机拥兵自重,封王封侯的大有人在。不过前朝废太子闻秋的儿子闻启林继承父亲旧部发誓要匡扶国本,他一路上号召各地军士讨伐外贼,又致力回复前朝一统荣光。如今外贼所建的短暂王朝已经被推翻,复兴大计也只差最后一步了。
建康城下大军压境,书着“闻”字的黑红大旗迎风招展,将士的兵戈阵阵作响,而面前的孤城仍旧紧闭着大门,尚未投降也没有人出来迎战。
“王爷,可否攻城?”
闻启林始终看着建康城城墙上的身影,“再等等。”他在等一个人,他要亲手将那个人碎尸万段,直到扔进阴间都不能被父亲辨认出来。
腰间只剩一只鱼儿的双鱼玉佩染了血,它孤零零地望着,好似在等那只应归却未归的游鱼。
“要胜了,父亲。”
从不远处山岗挟来的风卷黄沙,吹得城墙上戍守的兵士兢兢,他们不住地交换眼神,窃窃私语,透漏出来的无一不是对命运的悲哀无望。
“是侯爷!侯爷来了。”
周若潜承了前老侯爷的爵,封号建安侯,只是前朝已经陨灭,这封号也只是空有名头,比不上闻启林真真皇家血脉的名声。十多年前抗击外敌,周家男儿除最小的周若潜其余全部战死沙场,尽管周若潜的武力并不像老侯爷那般勇猛,旧部大多还是真心尊崇他的。
又是一年秋天,秋风荡起城墙角落的黄菊花瓣,吹走玄蝉的鸣叫,迎来旌旗的猎猎声响。周若潜借着一抹刀光看到了自己鬓角的霜白,倒真是“一年颜状镜中来。”引
“靖王殿下,久闻大名。”
周若潜扶着腰刀,看着城下的少年将军,他长得和闻秋很像,眼睛都带着微圆弧度。“说来殿下也该喊我一声叔叔,当年我和你父亲……”
年轻气盛的少年怒目瞪着他,乘坐的战马扬起前蹄嘶吼,看来当真是气急了。“休提我父亲!老匹夫你真是有脸。”
一老一少,青白的脸,气红的眼,鬓角的白,未束的冠,他们就这样对视。低头俯视的像在缅怀,抬头仰视的挣扎狂喜。
城下有人在呼喊让他们投降,有的言辞激烈直接骂他不得好死,有的倒是一干忠腔,“降了吧侯爷,殿下的统一大计需要侯爷你的一份力啊。”
“不劳诸位费心,周某自是希望靖王殿下能完成太子的遗命。不瞒诸位,我曾和嘉元太子击掌为誓许诺我定会收复大夏河山,不过没想到……殿下当真是少年英豪。”
周若潜笑呵呵地说完,他和闻秋的关系闻启林应该是知道的,那这些话大概能让靖王捅他八百次。果然,不仅是城下就连墙头都有些骚乱,毕竟大夏子民心中嘉元太子的威望相当之高,连外族都给他追封了“嘉元”两字。太子怎么会在死前专门和他立誓,而且由一个外人收复闻家的河山这件事说来太奇怪了。
“你少他娘的胡扯,太子怎么可能认识你?”
“就是,我看你就是没几年活头了便满嘴喷粪。”
他漫不经心地笑笑,并不应答。他用手背遮掩咳了两声,前些年征战的顽疾痼疴一直没有好,不久前又新受了致命创伤,再加上他的年纪,他确实没几年好活了。
有人骂他就有人相信他,旁边的士兵看起来是很骄傲认可的样子,也有胆子大的连连称赞他的肝胆衷肠。
复国统一这件事谁也能做,不一定非要他闻启林或是哪个闻家人。他没有一些人口中说得那么高尚,他周若潜虽说算不上大丈夫一生,但建功立业还是占了他心底很大部分。他做不到将半生戎马所得的人马城池拱手让出,只为得一个忠心的好名声。
但他确实是败了,在迫于无奈主动进入粮草兵马断绝的城中那一刻他就败了。成王败寇,他没有丝毫怨言,为了一些人,他也不能有怨言。所以他看着城下的闻启林也就只能逞些无伤痛痒的口舌之快了。
“殿下,见到你犹见故友啊!”
周若潜放声笑着,大马金刀的样子看着威猛洒脱。他对城下年轻人铁青的脸色视若无睹,转头对着将官说:“大开城门,恭迎靖王入城。”
秋风吹得远处的树叶子泛黄发红,层层叠叠的林海由近及远的一点点变红,而他鬓处的一缕白发被吹散,吹拂眼角,白得晃眼。
当真是,最是秋风管闲事,红他枫叶白人头。引周若潜看着晴空中温柔又狂野的风,笑笑然后慢慢垂下眼,闻秋,你当初少管些闲事就好了。
“启林,闻秋曾说‘为政为君,当以厚民。’你要记得了。”他说完抽出腰间配的刀,横在脖颈上一抹。
“周若潜!”
“侯爷!”
周若潜抬手拂开红帐去感受明亮的光晕,这间屋子是他一直住着的,但熟悉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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