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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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州水泥如期发出, 不多日便抵达了西北一带。
傅朝瑜感受到了皇上迫切的心意,遂写了封信去京城。傅朝瑜写信回京乃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儿了,毕竟他如今还有求与皇上, 虽远在西北, 却也不好将这份难得的交情给断了,故而时常联系。
联系的中间人自然还是杨直,若是通过正经渠道送信, 这封私人的信多半不会被送至御前。
写完再瞧一眼, 嗯……情感充沛、感人至深,很好,送得出手。
皇上收到傅朝瑜的信同样见怪不怪了, 傅朝瑜嘴甜会来事儿,得知他为西北修路一事处处费心,特意写信过来感念圣恩。
皇上其实也不是为了让谁感谢的, 只是见最近水泥厂赚得太多, 钱财归于朝廷总归不大好, 到头来还不知会便宜了哪个蛀虫,这才想趁着修路将这笔钱再撒出去,还能让沿路的百姓跟着赚点辛苦钱。他也并没有期待有谁会来感谢他, 但收到傅朝瑜的信之后, 皇上才赫然发现——自己到底还是个x俗人, 但凡是个俗人便喜欢听好听的话。
身边无人可分享, 于是皇上又拿着傅朝瑜的信去给皇贵妃看看。
瞧瞧,安平侯被朝廷那些人带累,去了凉州那样苦寒的地界, 不仅没有自暴自弃,还对他这个皇帝一样的感恩戴德呢。傅朝瑜在信中邀请他去西北共赏祁连山雪, 还许诺,若是他肯前往凉州巡视,势必会举办一场盛大的仪式欢迎君主。
西北百姓都等着他垂青呢。多有良心,多懂进退!若是朝廷多几个傅朝瑜这样知道感恩的人,他应当能多活几年。
程阑不与表态。人与人之间的情分着实诡异,这话也就傅朝瑜说来,皇上听着才入耳,若是朝中其他官员敢写这样的信,那这位皇帝陛下势必要大动肝火,斥责对方阿谀谄媚了。同样的话,同样的事,只能傅朝瑜说才有效果。
程阑不去评判傅朝瑜究竟是否真心,她只好奇道:“那圣上会应邀么?”
皇上自然是要去的,但是他担心自己回答之后程阑会顺竿爬,请求自己带她随行。到时候左右为难的还是他,皇上去凉州是有事要做,可不准备带多余的人。
再说宫里离不得皇贵妃,宫务得由皇贵妃料理、妃嫔们需要皇贵妃镇压,连太后也需要皇贵妃替他尽孝。皇贵妃还是待在宫里的好。
皇上从程阑手里抽回了傅朝瑜送给他的信,语焉不详地糊弄了两句。方才还兴致勃勃,转眼间便冷淡下来,起身离开。
程阑觉得皇上多半有病。
几日后,黄姑姑终于赶至京城。
贵妃早等着她来,可见到黄姑姑只身返程,未看到三皇子的身影,贵妃少不得又要生气。
黄姑姑精疲力尽,赶回来时又口干舌燥,到现在都没有喝过一滴水,她已无心安慰贵妃了,直接便是一句:“娘娘,您赶紧想想法子吧,殿下已经同咱们离心了。”
贵妃顿了片刻,旋即迟疑地看着黄姑姑,纳闷道:“你怎么说起了糊话,莫不是路上太累?”
老三可是她的亲儿子,唯一的亲儿子,从前再听她的话不过了,又怎会跟她离心?
黄姑姑疲惫地长叹一声,这事儿说来话长,她知道说完贵妃肯定生气,但却不敢隐瞒,从她抵达凉州开始,期间她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一五一十地告知贵妃。
起初贵妃听了仍再愤怒当中,气周景文不中用,又恨傅朝瑜全然没将她这个贵妃放在眼里。但是听完所有之后,贵妃直接愣在了原地。
“老三他,真的这么说?”
黄姑姑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贵妃娘娘,悲哀地点了点头。
贵妃眼下的心境,只怕比她当日还要心寒吧?三皇子可是她们捧在手心养大的,为了三皇子,她们主仆俩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所求的不过是三皇子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可三皇子竟然恨上她们了。
贵妃难以置信:“本宫的景文绝不会说这样残忍的话,这中间必有误会!”
贵妃心慌无比,豁然起身往外走去。
黄姑姑下意识拦住:“娘娘您要去哪儿?”
“自然要去凉州了。”贵妃焦急,她得将儿子找回来,找回来之后必定要狠狠教育他一顿,身为人子,怎能对母亲有怨言?他难道看不出来这满宫里是谁一直护着他,又是谁真心为了他好吗?
黄姑姑无奈:“您也出不去啊。”
贵妃终于清醒了。她是宫妃,不是黄姑姑这般只要有令牌便能进出宫闱之人。若她想出宫,势必要圣上同意才行。
贵妃当即便去大明宫,请圣上准许她前往凉州。
结果自然是被拒绝了。
且不说这要求有多离谱,即便是正经要求皇上也不会答应的。他可以出于私心去凉州看望傅朝瑜,贵妃却不能出于私心去凉州找周景文。这事儿皇上做的,别人做不得。再说了,周景文跟周景成那两个兔崽子至今没有给他回信,必然是贵妃跟贤妃教子无方。他还没有找贵妃算账呢,贵妃竟异想天开去凉州,简直笑话。
养出这样的儿子,她这辈子都别想出门了。
被拒绝的贵妃心急如焚,若不是顾及到尊卑有别,若不是为了三皇子的将来考虑,她真想指着皇上的鼻子骂。
儿子都已经不愿意回宫了,他这个做父皇的竟然还能端得住?若是还在凉州多待几月,老三只怕连自己姓什么都要忘光了!
贵妃心中无不怨怼,甚至觉得皇上活该跟太子形同陌路,活该被大皇子记恨偏心,做父亲做成这样实在天下少有。老三长成如今这德行,多半也是皇上之过!
养不教,父之过,皇上这父亲做的属实不堪。
远在凉州的周景文跟周京城兄弟俩还不至于不记得自己的姓,但确实没有再想过他们父皇了。
皇祖母、皇贵妃还有母妃会想一想,但是父皇两个字却从未提过。自打他们来了凉州之后,“父皇”便被他们抛到脑后了。等从傅朝瑜口中得知父皇极有可能会来凉州之后,两个小孩儿才重新开始担心起来。
但也没担心多久,主要是凉州好玩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加上学堂里头也热闹,还能交很多的朋友,一时间便也忘了恐惧。
反正还早着呢。
在交友这件事儿上,周景成是最热衷的,跟谁都能处上朋友;周景渊自打来了凉州之后,也放下了戒备,并不像从前在宫里似的不肯搭理人;周景文反而沉闷了许多,平常只跟周景成走得近,只偶尔跟身边人说说话,姿态比较倨傲,瞧都不好接近,但他其实也是乐于上学的。
上学能被先生夸赞,还能被同窗羡慕,不比他们从前在弘文馆时被先生嫌弃、被两个侄子碾压要好得多吗?而且在凉州学堂,安老学识渊博,他的学生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真不比弘文馆差。
他们在学堂玩得高兴,最近甚至还准备了一些手工活,与朋友交换。
积极交友本是好事儿,傅朝瑜也是个喜欢呼朋唤友的,人去哪儿朋友就结交到哪儿。
但是这三个孩子不同,他们出身不俗,又没多少阅历,学堂那边的不仅有学生,更藏着学生背后的家长,傅朝瑜不希望他们的真心换来伤害,遂将他们拉到一处,告诫道:“《礼记》有云:‘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人不可无友,但如何交友却是一桩要紧的学问。你们在学堂里广交好友固然是好事,却也得善于甄别,有些人可以相交,有些人,则当避而远之。”
傅朝瑜说完,意味深长地盯着周景成跟他家小外甥。其实几个人里,要数周景文最难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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