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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一软,整个人脱力似的跪倒在地。

“苒苒。”

从外面回来的靳屿看到这样一幕,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贺泽刚恸哭,但沉默的贺星苒或许更难过,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扶住那纤弱的肩膀。

再仔细感受,手指下,她的肩膀簌簌抖动着。

贺星苒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试图要自己别哭大声,而惨白的脸上,已经眼泪纵横。

“苒苒。”靳屿被她的悲恸震撼到,出声安慰。

贺星苒握着他的手。

命运颠覆,他的手掌让她握在手心,像是一道命令。

她逐渐找回和这个世界的连接,姑姑去世的悲伤这才猛然向她袭来。

“苒苒,苒苒……”靳屿还在唤她。

贺星苒转过身,呕吐不止。

在剧烈的悲伤前,身体会发生自我调节机制,呕吐只是调节机制。

-

接下来那些天,兵荒马乱。

贺兰芬葬礼,回了老家,按照农村当地旧俗操办。

那栋贺星苒几乎没有踏足过的农村小院,环绕的山路,村子里泥泞的马路……

这些都没有抵挡过前来祭拜的人的心意。

大家冲着贺泽刚来的,荒芜的村落将豪车迎来送往,这些人或许只知道在棺材里长眠的是贺泽刚的大姐。

但这位亡人姓甚名谁,这辈子经历过什么,或许大家一概不知。

每个人脸上有着被社会训练出来的、面对死亡时一致且高度统一的讳莫如深的表情,和硬挤出来的悲伤。

贺星苒一直忙活在灵堂里,对着吊唁的宾客寒暄,保持周到的礼数。

贺兰芬活着时人际关系很简单,跳跳广场舞,收收废品,还在小区搞了一块空地种蔬菜,收获了就拿去菜市场卖。

贺泽刚对她很好,买了市区带院子的房子,有车有保姆,但她的生活太寂寞,也不想变,只想日复一日地住在老宅子。

在那里,她有几个朋友,但这些人也许至今仍旧不知道她病故的消息,也许有人知道,但山路泥泞,这群本就身体不好的老人,无法经历长途跋涉,来祭拜这位老友。

送走这个总,来了那个董。

上香,鞠躬,安慰贺泽刚,三件套结束,又离开了。

贺星苒在灵堂里,吹着四面八方来的冷风,白麻衣下穿了两条棉裤也抵不住膝盖的肿胀和冰冷。

靳屿扶她起身,道:“你去休息吧,我替你一会儿。”

这些天靳屿一直在陪她,按照贺星苒老家的习俗,葬礼上女婿是比女儿要重要的,但靳屿大可以不来。

贺星苒眼前黑了一会儿,等舒服些才松开一直攥着靳屿的手。

“嗯,辛苦你了。”她说得过分礼貌。

靳屿没松开她,把手搭在她额头上试探了下温度:“还有些热。”

贺星苒“嗯”了声:“这些天就没退下去过。”

又有人来吊唁,靳屿走不开,皱眉嘱咐道:“喝点热水,吃退烧药,好好歇歇,晚上再换你来。”

贺星苒点头:“谢谢。”

乡下的葬礼步骤过分繁琐,随时需要很多人来解决很多事。

徐广莲和徐敏行也住在这里,一直在帮忙,贺泽刚大病一场,反而出现的少了。

就算是姐姐的葬礼,但该工作还是得工作。

后院屋子里,秘书给他汇报最近公司的决策和财报,贺泽刚坐在从临宜搬过来的红木椅上,披麻戴孝,品着昂贵的茶叶。

去年公司利润下滑严重,今年开年也流年不利。

贺泽刚摸了摸下巴:“还是得找大师算一算。”

刚好看到贺星苒从前院走回来,他忽然父爱发作似的,朝她招了招手:“苒苒,你来。”

贺星苒站在原地愣了两秒,还是走了过去。

“怎么不在前厅了?”贺泽刚问。

贺星苒回答:“现在没什么人,靳屿和弟弟都在。”

贺泽刚抿了口茶水,内心冒出一点想法,夸赞道:“靳屿是个好孩子。”

贺星苒警惕地抿了抿嘴,没回答。

秘书很有眼色地退下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父女两人。

贺泽刚关切道:“这两天累不累?”

贺星苒:“还行。”

贺泽刚:“也辛苦靳屿了。”

贺星苒没有接话,他便自顾自说下去:“我看你们这个婚,还有必要非得离么?”

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本来贺星苒会沉默的,这次却不想了:“爸爸,离婚还有一半选择在靳屿手上。”

还以为是女儿回心转意,贺泽刚兴奋了些:“那你可以哄他不离婚啊!”

“你知道爸爸的生意……你姑姑去世,我的生意立马就差了更多,当初算命先生算的没有错。”

“为了你,因为信了大师算的命,姑姑这辈子都没有再嫁,”贺星苒抬眼看着贺泽刚,语气森冷,“所以我也要赌上后半辈子的幸福,来替你完成所有的风水么?”

话音落下,贺泽刚脸色骤然大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姑姑全都是为了我么?她那是为了你!”

“我到她身边时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在那之前姑姑的生活怎么样只有你清楚。”贺星苒说。

很简单的、一语道破贺泽刚的伪装。

他震怒地拍桌子,人在被戳穿谎言的时候不是疯狂弥补这个谎言,就是要拉别人下水。

“贺星苒,我是你爸,你怎么有脸指责我?”贺泽刚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在这个家,你扪心自问,你姑姑是不是对你最好的人……”

“我有爸妈有姐弟,对我最好的人是姑姑,”贺星苒打断他,“爸爸,您不觉得可笑吗?”

贺泽刚眼睛一眯:“你这是在怪我对你不好?”

贺星苒不置可否。

“贺星苒,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些年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你的所有待遇都和月升一样,你就是没养在我身边而已!”

他越说眼眶越红,要滴血似的:“你姑姑照顾你,但你不信命,要是大师算的不准,为什么她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都啥事儿没有,你一离婚就不行了!”

“你姑姑都是让你克死的!”贺泽刚声嘶力竭地喊道。

最后一句话砸进耳膜,贺星苒浑身颤抖了一下,这些天压抑着的怒火,不,是这二十几年的怒气和不满,在这一刻全部倾巢而出。

“你怎么就知道姑姑状态一直很好?”贺星苒反问他,“卧床这半年,姑姑身上生了多少褥疮你见过吗,她坠积性肺炎发作两次,你知道吗!”

贺星苒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吼的。

贺泽刚的权威像是无形的大山压在她的头顶,姑姑在的时候,为了姑姑的心情和在家的地位,她能忍则忍,不敢反抗,却只换来贺泽刚的变本加厉。

最后连姑姑的死亡都要怪罪在她头上!

“你只知道往医院的账户里花钱,让你秘书来看姑姑的状态然后向你汇报,天天跟着那个风水师厮混在一起,看姑姑的命能给你的事业再燃烧多少年!”

“你…… 你……”

贺星苒一直都是那个乖乖女儿,贺泽刚习惯了她的温柔乖顺就以为她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被她这么一呛,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拍了拍桌子,狠厉道,“你别把自己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爱你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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