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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搬进这间居所之前,或者,更确切地说,当秦杏终于愿意接受他,默许他成为所谓“家”中的一员时,她除了简单扼要地向他介绍了那些可恶的男人之外,秦杏还告诉他,她在办公间养了一只“狗”。

与生俱来且又经过后天锤炼的警惕性,使他立即迅速地捕捉到恋人看似云淡风轻的语气里那几分不同寻常。然而排除掉讨人厌的俄裔和卑劣的杂种,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成为被她养在办公间的“狗”。

他当然清楚自己不能够大剌剌地询问她“狗”的真实身份,没有施虐癖的秦杏为什么要养这么一只“狗”。但在为秦杏的咖啡里添完最得她意的三块方糖后,他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怀着某种遮掩不住的妒忌,轻声发问:

“亲爱的,有什么需要我为你的‘狗’做的吗?”

恋人在感情方面常常是惊人的敏锐与惊人的迟钝并存,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抬起来,与他轻飘飘地对视了几秒,他看见她微微一笑。

秦杏说:

“我知道你并非十足十的良善,其实我也不在意这个,只是答应我,别把那些不入流的把戏用在家里的人身上。”

他十分轻易地解读出了他的恋人的言外之意,他不能搓磨“人”,但是对“狗”做什么,她不会限制。

这令他更加好奇这只“狗”的身份,然而当他第一次看见那只“狗”,看见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答案便不言自明。

很快,她的办公间成为了他消遣的好去处。

办公间的自动门在他面前敞开,他径直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从容地打开换气功能,教新鲜而冰冷的空气大股大股涌进来。

他站在窗前,并没有施舍给办公桌下那只“狗”多余的眼神,自顾自地做挑剔的点评:

“太臭了。”

办公桌下,那只可悲的畜生开始不受控制地牙齿打颤,因寒冷而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他笑起来,从一旁的柜子上抽出一条布满细刺的鞭子,随手一挥,一鞭恰好抽在“狗”的脸颊上,立时凸出一条夹杂着血丝的红痕。受伤的“狗”蜷缩得更紧,破碎的呜咽堵在齿关。他睨去一眼,用鞭子指了指一旁的盥洗间,平静地发号施令:

“滚进去。”

冰冷的水汩汩地流至缸底。

他注视着那张肿胀的、青紫的开始失去人样的脸。水波之下的这张脸既不该属于一个“人”,也不属于一条“狗”,而应当属于某种可悲的、龌龊的怪物。

漂浮上来的气泡越来越少,如果生命可以替换成更为形象确切的表达,那么,被他掐住脖子的这只畜生,它生命的挂钟显然已经奏响穷途末路的倒计时。

他颇感乏味地打了个哈欠,把濒临溺死的“狗”捞上来,冷漠且习以为常地看着这只畜生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着,丑陋的身体犹如瘾症复发般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浴缸里的水被伤口里沁出的血液染成若有若无的粉色。

他漂亮的蓝眼睛盛满笑意,犹如最为干净澄澈的海水,拖拽死物般把“狗”掷到布满积水的地面上,看“狗”像脱水的鱼一样本能地挣扎。

“真恶心。”

名贵的手工皮鞋离开了盥洗间的地面,毫不迟疑地踏向青紫的、满是鞭痕的柔软肚腹。

“好吧,你确定达莎是这么说的?邀请我们一起去?”秦杏一脸困惑地看着安纳托利,显然她对于这个消息有点消化不良。

安纳托利点了点头,手中握着的长柄勺在锅子里转过几圈,又特意挑出几块肉舀进秦杏的碗里。

“如果杏不想去可以拒绝,这只是个普通的邀请,她们不会介意。”

“不,我只是不明白——”她的手指摩挲着碗沿,有些局促,“你知道,莉莉,我以为她——”

“没关系,杏,莉莉很喜欢你。”

秦杏看了看他,但并没能从安纳托利的神情之中发现什么,也便没有追问。她低下头舀起碗里的炖菜吃掉一大口,紧接着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朝他一笑:

“那就不要去了,还是像之前一样,我们两个安安静静地过圣诞节。”

他放开手里拿着的长柄勺,任由它搭在锅沿,在她身边的那把餐椅上坐好,他反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指腹处增厚的茧子。

“这次我多做一些蛋奶酒。”

“我还想吃冰淇淋,不过不要巧克力味的——”

还没等安纳托利再次听到爱人对巧克力味冰淇淋堪称匪夷所思的厌弃理由,那扇办公间的自动门便很不合时宜地打开了。

餐桌上特意为秦杏烹调了许久的那锅炖菜,安纳托利才看着她吃掉不到半碗,而他们单独的相处时间就这样不得不告一段落。

安纳托利的视线从炖菜转到那位从办公间走出来的少爷身上,在秦杏面前,精致的少爷绝无半点平日里的倨傲之态,此刻不仅温柔小意地在秦杏的另一侧坐好,还友好地朝安纳托利笑了笑。

“你们在聊什么?哦,亲爱的,你决定好情人节和谁一起过了吗?”

少爷抓着秦杏的一只胳膊,泛着玫瑰色的脸颊贴在她的肩头,神态简直像是在剽窃某幅油画里的天使。

“还没有想好。”她揉了揉少爷的头发,自然地问道:

“圣诞节维颂列达宫要办聚会,你去吗?去的话,我和安吉说一声。”

“不。”他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气鼓鼓地瞪了秦杏一眼,“是不是安吉许诺了你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的事。这种聚会,我要是去了只会更没完没了!”

“好吧。我是想你这么久都没怎么出门,也许会想去瞧一瞧。”

少爷直起身子,又瞪了她一眼,随即飞快地俯下身子,与秦杏耳语了几句什么,一旁的安纳托利并没有听清,却也瞧见秦杏的脸忽地红了。

她嗔怒地掐了少爷一把,少爷拉着她的手,不闪不避,只道:

“今天是我的日子,而且之前你也答应了的!”

秦杏的脸颊红得更厉害,她连连瞪了少爷好几眼,可他还是不为所动,笑盈盈地等着答复,终于,她叹出一口气,一指头戳在少爷额头:

“那你去房间等我,我把这碗炖菜吃完就去找你。”

“好!姐姐,你快一点!”

她笑了笑,点头以做回应,于是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朝自己的房间奔去。

安纳托利平静地往秦杏的汤碗里又添了一点汤,他们没有言语地这样坐了片刻。

忽地,他开口道:

“今年,我绝对不会帮你喝掉任何一滴热红酒。”

“我才不觉得我会在热红酒上再栽上一次。”

她“哼”了一声,用一种颇为得意的语气道:“况且我不觉得你会舍得不帮我,托利亚。”

他没有答话,而是由着她再度牵起他的手,默默看着她把那一大碗炖菜一口一口地吃了个干净。

他听到水声,绵延不绝的水声,时而嘀嘀嗒嗒,时而淅淅沥沥。

蛇腹般黏腻的湿冷与创口滚烫的肿痛交织在一起,慢条斯理地在同一具躯壳中行进,切割着、拉扯着、撕裂着他。

过去的记忆总是在他神志最为恍惚的时候到来。每每他犹如一滩烂泥倒覆在地,趁机向他侵袭的回忆并不是那些在铁笼之内处境肖似的夜晚,而是那些他再也不敢提及的、飘散百合花香的日子。

妹妹,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穿着蓬松而洁白的裙子,提着一篮百合花,半湿未干的黑发披散在肩头,她笑着呼唤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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