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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见,她不是空,只是里头的魂魄太纯粹,才显得单薄。
终有?一天,她会明?白的,世上绝大?多数的关系不过是镜花水月,经不住一点磕碰。他胸膛里被谁揪了一把,已经开始为她不忍心?。
这才起了个头,妙真就感到些不能承受之重。她放下?手来,把自己双臂抱住,半身伏在腿上,歪着泪汪汪的眼看他,“你说,鹿瑛是不是再不和?我好了?”
良恭拿舌头把腮顶一顶,笑着瞥她一眼,“你老叫我说,我说了就能作数?”
他把茶碗递来,“哭也哭累了,吃口茶先。”
“你先回?我的话。”她摇摇头,她鼻子还?在发酸,心?里也茫然?,不知该去问谁,只好来问他,想从别人口里听到个答案。
眼泪随着脑袋一摆,落了一滴在他手背上。被火燎一下?似的,顷刻幻灭了他发家致富的另一条道路。
他说给自己听,寇立那个人靠不住,不过嘴上说得好听。与他合伙做生意?恐怕会亏得线头都?没一根。
找到理由,就给她提醒,“好不好的先放在一边,你该堤防着点人是真。你以为你自幼锦衣玉食的就见识很多?你所见的,不过是一隅之地。”
妙真直起腰来,“要我提防什么?”
“比方,比方你长得好,男人都?想打你的主意。”
妙真有?点得意地抬着眼,“这个用不着你来说,我自己知道。”
他忽然?从鼻子里笑出几口气,进而给她提醒,“再比方,你有?份丰厚的嫁妆,你家有?钱,人家想你的钱。”
好在她还?没蠢到无药可医,眼睛一转,神色变得怀疑,“是谁对你说了什么?”
良恭便将寇立想替她“留后?路”的话说给她听,说完谨慎道:“他说是为你打算,可讲老实?话,我在这世上还?没见过如此体贴别人的人。你方才讲二?姑娘寻你是有?事情对你说,恐怕就是这桩事。”
妙真眼珠子朝两边转一转,“可那两处庄地已经置换到常州去了,就是我想给也麻烦。”
良恭提着眼梢,“你还?真想给人啊?”
“我就是随口一说。”妙真此刻也觉得自己有?些傻,人家在想方设法算计她,她还?替人想在前头。
她不愿叫他觉得她傻,遮遮掩掩地糊弄,“我哪能做得来这个主?就是我愿意,也得问过老爷太太的意思?。”
手里端的茶凉了,良恭又走去新倒,背着身在那冷置的灶台前笑,“你还?不算太蠢。我的大?小姐,你不拿钱当回?事,别人可不这样想。这世上,钱是好多人的命根子。”
妙真此刻有?些草木皆兵,在凳上盯着他,“那你到我身边来,也是为钱么?”
问得良恭心?里“咯噔”跳一下?,回?过脸嬉笑,“这还?用说?老爷大?方,每月五两银子许给我,满嘉兴府也找不出第二?桩这样好的差事。不为钱为什么?难道我拔毛济世?”
妙真瞟着眼,“我说的不是这五两银子。”
“你还?有?别项银子赏给我?”他嬉皮笑脸地走来,把茶碗递给她,“喝一口,说了这半晌的话,喉咙也说干了。”
妙真仰着脑袋看他,有?些迟疑。但看见他喉头那里结的长疤,挽起袖口的手臂上露着的牙印,最终还?是接过碗喝了一口。
在他肩上闪动的太阳渐渐沉下?去了,她不能再躲,只能回?到自己屋里去,抱着一点怀疑与小心?,很怕鹿瑛再找来。
但暮色里,鹿瑛还?是由细雨中走来了。妙真卧房里还?未掌灯,光线黯淡得很。她笑着朝外间看一眼,跨进卧房,“花信那丫头也不知哪里逛去了,也不给你点灯。”
妙真是故意不点灯,怕看见她业已起了变化?的脸。
她走去点灯,妙真不好拦阻,只好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你到铺上来,下?着雨还?是有?点凉的。”
鹿瑛将银釭搁在墙下?的妆台上,这距离正好,都?不够照明?彼此的眼睛。真到了要张口哄骗姐姐钱财的时候,她还?是存着十二?分的亏心?。
她脱了绣鞋上床,同妙真面对面地焐在被窝里。按打算好的步调铺垫,先叫妙真生出份愧疚,“早上大?嫂子到我屋里去,莫名其妙朝我撒了通邪火。大?哥哥到你这里来过两回?的事情给她晓得了,气得要死。我看那样子,是要把嚼来吃了似的。”
妙真事后?也觉得自己瞻前不顾后?,为了试探良恭,无端端去招惹寇渊。实?在不应该,杜鹃本来就很芥蒂他们之间有?往来。
可要说往来,一个家里住着,也是不能避免的。她噘着嘴道:“我住在这里,他又是哥哥,总是难免会撞见的嚜。她吃这飞醋,是要叫我躲着渊哥哥,还?是要叫我搬出去?”
“那她还?不敢。”鹿瑛笑笑,“也不单为这个。还?为太太这些日子出门不带她,带你的缘故。你不知道,先前太太出门人情往来,一向都?是带她。她如今觉得受了冷落了。”
这事妙真可没办法,是寇夫人的主意。她自觉无辜。又问:“她是怎样对你发火的?”
“还?不是坐在那里挖苦嘲讽,从前就是这样,现?今更是变本加厉。我也不能得罪她,一是她家里的干系,老爷喜欢她。二?是大?哥哥把着家里一半的生意,得罪她就是得罪大?哥哥,叫他们兄弟反目成仇就不好了。只好忍着,随她去说。”
她一面说一面看妙真,果然?在她脸上渐渐露出些愧疚自责的表情。
这时候,就该按寇立的话,再说说自己的难处了,“谁叫我们不讨老爷太太喜欢呢?我也是为难,老爷太太常说他没个正经事,又不许他正经事做。还?是信不过我们。连太太心?里也埋怨我,说他立不起来事业,是我的缘故。贤妻帮夫,是我没本事。”
说着就哭了起来,还?是低着头蘸泪。她那脑袋好像一直不会长久地保持抬着,总是端着端着就低下?去。
这一连番的话形同一张网,慢慢将妙真网罗进去。她想鹿瑛真是苦,在家时还?不肯说这些,是走到这里来,给她亲眼看见了才不得不说。
她做姐姐的怎会不心?疼?她从小受尽人的溺爱,只学?会了爱人,还?没学?会憎恨。
所以这会又忘了对她的疑心?,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拉她,“别哭了,我还?想着要帮帮你,我给你拿点钱,你叫寇立自去寻个稳妥的生意,做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瞧。”
鹿瑛抽出手来点点拭泪,“钱是不好意思?再要姐的,上回?就要了姐几千两还?没还?呢。”
“哪个要你还??我再给你想法子拿几千?”
鹿瑛想的却不是现?银子,想那两分庄地。按寇立的话说,田地是长久的进项,田地是永远的根基。
她忽然?挥挥帕子,揭过此话不说,另说起别的,“我今天晌午就来过,姐知道么?”
妙真慢慢又将手收回?被子里,“听见白池说了。”
“我因为等你,还?坐着和?她说了会子话。姐,白池那丫头好像有?些心?事,我试着问了几句,像是为安表哥。他们的事,你晓不晓得?”
妙真把眼垂到夏被上黯黯的缠枝纹去,“什么事?”
“我也是听寇立说的,他说在嘉兴时,撞见过安表哥同白池偷偷幽会。我本来一直想要不要对你说,想来还?是该说。你千万要防备着点。”
“防备谁?白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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