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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严客越是这样,宋文栋心里越发确定,那个秘密,是打在了大长公主的七寸之上。

得了一张保命符,他也不生气,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来,问严客:“既然陛下有令,宋某是否能走了?”

严客冷眼看着他,半响,沉声道:“牢外自然有马车送你回府,宋冉也已经回去了。”

眼前的男人犹如市井上的泼皮无赖,还手握着大长公主的秘密,最是棘手。严客心中千回百转,呈现在面上,却仍是那副冷脸。

宋文栋走到牢门口的时候,他再次将人拦下警告道:“宋大人,管好你的嘴。你和你全家老小的性命,就看他了。”

听他声音冰冷,宋文栋没有回话,径直朝着牢外走去。离开阴湿的内狱,宋文栋再次沐浴在了阳光之下。前后虽只隔了不到一个时辰,可他却忽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澎湃庆幸之感。

天光之中,他转过头去看向黑暗中的严客,唇角扯出了一个讥诮的弧度:“大统领,只要宋某安全无恙,那个秘密便安全无恙。”

约莫一个时辰后,宋文栋回到宋府,张口便问:“那孽处呢?”

宋伯躬身道:“大少爷刚才被送回来,如今正在清风阁。”

想起宋冉身上的惨状,宋伯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这金尊玉贵的少爷,在内狱呆了十天,那一身的伤他光看着都头皮发麻。

清风阁里,宋老太太和宋夫人坐在宋冉床边,正在抹眼泪。

宋夫人自小闺训在那儿,哭得还比较克制,纵然心里像是剜肉似的疼,也只是啜泣。

然而宋老太太幼时本就是贫苦出身,一遇见这种大事,勉强学了一辈子的体统却是全都不顾了,两张嘴皮子上下一开,哭嚎声简直快将清风阁的房顶掀翻。

宋文栋被严客踢伤的左腿阵阵作痛,耳旁老母亲的哭喊声吵得他脑子嗡嗡作响。他草草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宋冉,只见宋冉在牢里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一块儿好皮。

宋夫人见他进来,泛红的眼眶声音沙哑:“大夫说,冉儿只要挺过这三天,便无性命之忧了。”

宋文栋皱了皱眉,低斥一句:“活该!”

宋夫人还没说什么,身旁的宋老太太却又开始哭嚎:“冉儿可是你嫡亲的儿子,你这做父亲的,怎能如此狠心?”

见自己的母亲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孽障对自己横眉冷对,宋文栋气不打一处来。

他上前两步,指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冉,气得声音发抖:“母亲说儿子狠心?这,这孽畜自己染上恶习,差些将我们全家的命都搭进去!”

老太太一拍桌子:“冉儿千错万错,也不过还是个孩子,你和孩子计较什么?”

“孩子?他明年就十九了,这亲都已经议过几回,赌场也不知进过多少次,哪家的孩子能有他那么大的本事?”

宋文栋被自家老娘气得胡子乱颤,气血上涌,只觉头晕得慌……

宋夫人见状,过来扶,却被他一手挥开,转而指着她的鼻子道:“这,这畜生长成今日这番模样,都是你们惯出来的!”

此番若非他灵机一动,只怕他已经和宋冉两人双双死在了尤淖手下!

思及此,他一把抄起身旁的板凳便要往宋冉身上砸去——

“此等惹出塌天大祸的畜生还留着他作甚?”

老太太和宋夫人被他这举动吓住了,一旁的侍婢小厮也赶紧上前拦他。

老妇人哭嚎着:“即使是个畜生,那也是你的血脉,你的嫡子!你这是要气死我,下了阎王殿,在你父亲面前没脸!”

素来温和的宋夫人也不由慌了神,拦在宋冉榻前哭喊:“郎君若要杀了冉儿,不如先杀了妾身,若是没了他,我这日子也没盼头了,您行行好,好歹叫我母子二人在那阴曹地府里作伴。”

一时之间,清风阁里乱作一团。宋文栋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妻子毫不顾忌地护着宋冉,惊怒之下,眼前一黑,“咚”一声栽倒在地。

幽山别苑

年关将至,空气中飘起了若有似无的烟火气。

宋姝正坐在房间里鼓捣她的那些胭脂水粉,一旁床榻上,晏泉睡得正沉。

桂花的香气从她手里的瓷瓶中弥漫开来,宋姝拿着小勺从里头取了一勺桂花,放进碾子里碾碎了,又往里夹了些刚化了的琼脂。

恰逢此时,屋外传来拂珠的声音:“姑娘,先生到了。”

宋姝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前去将晏泉唤醒……

晏泉睁开眼,只听她轻声道:“殿下,先生来了。”

晏泉迷迷糊糊銥嬅地嘟囔了一声。刚才这觉他睡得极为踏实,缠绵在被榻之间并不想睁眼。

宋姝见状,轻推了推他,声音轻柔:“殿下,殿下,快起来了,一会儿再睡吧。”

“别吵……”睡意正浓的男人声音含糊地拒绝着。

宋姝心思一转,俯身在他耳侧轻吹了一口气,学着南门的姑娘们声音娇媚道:“郎君,快些起来,若不然,妾身上榻陪您了。”

话音刚落,晏泉倏然睁开了眼。

他偏头看向宋姝,皱了皱眉:“你做什么?”

晏泉声音里还带着些睡意沙哑,宋姝起身,只见他右耳之处浮起些淡淡的绯色。

她无辜的摆摆手:“叫您起床呀。”

说着,她促狭似的看他一眼:“原来殿下喜欢这样儿的呀。”

饶是在这别苑与她共处了两个月,晏泉还是没能适应她这没皮没脸的模样,想要责问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觉双颊热得难受,不知是羞还是气。

这样的宋姝,让他无所适从。

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宁愿她像从前那样张扬跋扈,横眉冷对,而非现在这般……流氓。

“流氓”宋姝望着床上羞怒交加的晏泉,见他已经完全清醒,也不恋战,开门请了陈何年进来,自己便优哉游哉地带着拂珠离开了。

宋姝走后,陈何年关上房门,如常为他施针。

尖锐的银针沾着药粉扎入皮肉里,晏泉却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房门紧闭,陈何年低声道:“殿下,您的腿,可有什么感觉了?”

晏泉有些费力的伸出手来,指向膝盖的位置,轻声道:“膝盖处有些疼痛,其他的……并无。”

陈何年点点头,安慰道:“殿下天佑,恢复神速。您双手能在两个月内恢复知觉,想必不日之内定能双腿行走。”

晏泉低头望向自己仍旧颤抖的双手——这双手如今能伸能握,除了久未使用力气差了些,倒是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他低声嘱咐陈何年:“此事,你不可向宋姝主仆提及。”

陈何年点头:“属下知晓。”

其实十几天前他为晏泉施针时,晏泉的手便已经恢复了知觉,然而他们却始终瞒着宋姝。

原因无他,这幽山别苑中古怪实在太多……

思及此,陈何年低声在晏泉耳边回禀道:“昆仑还未找到入别苑的办法。据他说,每次拂珠从偏门将属下带入别苑后,禁军守备便会重新回到门口看守。”

“果然如此。”晏泉笑笑。

心中的猜测成了真,他偏了偏头,目中最后一丝温柔散尽。

从禁军守备到吴全,若是没有无咎示意,这院中的人怎么可能尽听宋姝号令?

想来,必是她又听了无咎的话,来这幽山别苑里套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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