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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勾唇一笑,牵起她的小手带她到了内室,从一个博古架上取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琉璃盒子,又从笔架上拿了支紫毫笔,然后打开琉璃盒子,烟景看见盒子里面有很多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是调制好的胭脂水粉,竟有许多个不曾见过的颜色,红□□紫黑/黄/蓝等,各色俱美。
“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文华
聿琛用指腹往琉璃盒子里沾了一点粉红的胭脂膏子, 然后轻轻地匀在她的耳垂上。
耳垂的肌肤最是敏感幼嫩,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刮过时,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从耳垂上蔓延而下, 她的耳腮悄悄儿地漫起粉红,禁不住咬住了下唇,脑壳里的魂儿又开始飘了。
“好了。”聿琛从博古架上拿了一把象牙嵌宝石的镜子给她看。
烟景往镜子里瞧了瞧, 耳垂上的环眼果然被遮得一点痕迹都看不见了。
“殿下的手真巧……”巧得只要碰一碰耳垂就会让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她看到她在镜子中的眼眸如含了一汪春水般滢亮。
聿琛目光微微闪烁,“这只是略施小技,等会儿让你看看大招。”
“大……大招?”烟景感到一丝不妙。
“你这般样子太出挑了,容易招人眼睛, 我帮你描一描画一画, 变个样子, 越不打眼越好。”
“这……能行么?”
聿琛不许她说话了,拿笔扫了脂粉便在她脸上描画了起来,他目光很专注, 动作又麻利, 像胸中已经勾勒好了图像一般。她一张清水脸, 皮肤像鸡蛋清一样细嫩光滑,脂粉抹在她脸上, 很轻易便匀净了, 又服帖又自然, 竟似没有涂过脂粉一般。一会聿琛画完, 黑漆漆的眸子里闪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烟景惊呆了,镜子中的这个人还是她么, 不是细白面皮的清俊少年了, 而是黄皮糙肉的青年男子, 在她看来起码丑了十倍,老了十岁,细弯的小山眉让他画成了粗粗的剑眉,鹅蛋脸好似长出了颌骨般变成了小方脸,小巧挺翘的琼鼻也变成了圆圆的蒜头鼻。不知他用了怎样的技法,可以将她画成这般样子,简直如换了头一般,不可谓不神。
烟景吓得赶紧把镜子丢开了,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对着他,“殿下,你又欺负我,你这是在报私仇……呜呜丑死了,我不要见人了啦。”
聿琛忍住笑意,戏谑地道:“所以你要知丑而退么……”
烟景嗔道:“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你把我的脸捉弄成这个样子,我偏要到你跟前膈应你的眼睛,反正我又看不见。”
聿琛不以为然,“我倒是觉得你这样很不错,我看着舒服得很。”
烟景气噎,这人嘴巴怎这样损呢,小姑娘哪个不爱美,她顶着这么一张糙汉脸总是觉得脸上有个疙瘩似的难受,忍不住想把它擦掉,可是又不能,好想打他,好想!
她反笑道:“我知殿下画技鬼斧神工,可是审美不太好的话,的确只能画成这个样子,我知殿下尽力了,所以我不会怪殿下。”
“唔,我的确审美不太好,保不准还会不断退步,所以我不能保证你的脸下次会被我发挥成什么样,你最好事先祈个福。”
烟景要被他气哭了,杏眼直瞪着他。可谁让这是她自找的,自找的!她只能默默咽下去。
聿琛又瞧了她几眼,握住她柔嫩的小手包在掌心里,嗤嗤笑道:“好了,别再嘀咕了,这样便很好,无人会注意到你。到了文华殿,你便跟着进来在殿内随身侍候,不可离了半步,也不要多说一句话,只在案旁侍候笔墨,端茶送水便可。”
因文华殿离东宫不过数百步,因而聿琛没有乘步舆,只步行轻便而去,身后跟了八个太监,捧了水壶,唾壶,团扇,拂子,执了净巾,雨伞等各色随身器物,分左右而行,簇拥着聿琛朝文华殿逦迆而去。
烟景便在左边第一个,手上捧了个水壶,只望着聿琛身后的织绣精美的衣摆亦步亦趋,满心欢喜。
进了文华门,走过一条石子铺成的甬道,烟景和另一个随侍太监跟着他进了文华殿的正殿里,分别侍立聿琛在两侧,其余的太监便到殿外各处值守。
聿琛端坐在正殿当中的宝座上,宝座前是一张紫檀木大案,案上垒着如山的奏折。
聿琛进殿时正好是辰时初刻,奏事的臣子已经在东西配殿的廊子下候着了。聿琛十五岁便临朝听政,协助皇帝处理国政,期间大小政事皆有皇太子裁决后再呈奏皇帝,近两年来圣躬不豫,移居紫禁城外的西苑万寿宫烧丹修玄,不再上朝,亦懒怠理政,规定只重大政事方需呈奏皇帝,但皇帝听奏以后大体都依了皇太子的裁决来行朱批,因而当今朝局国政实则有皇太子操持。
烟景在聿琛身侧笔管条直地站着,一丝动弹也没有,这样泥塑一般的站姿极是累人,虽站得远,但她这个角度,抬眼便能极好的看到聿琛的俊逸的侧颜和隽拔的坐姿,真真是赏心悦目,心中洋溢的满足感充盈着四肢,竟丝毫不觉得累了。
户部、刑部、兵部、工部、吏部、督察院等各衙门堂官雁行般进殿奏事,工部奏了修建城防、边防和漕河的提议,兵部奏了造抗倭作战的战船进度及耗银,还有亟需筹措二百万两西南剿匪的军需,吏部又要主持四年一度的京察了,刑部又审了几桩贪墨的大案子,督察院又查得福州、太原府的官员隐匿灾情不报。户部管着国家的税银,凡用钱的地方都要户部拨付,如今国库艰难,大项的银钱支出只能东挪西凑,因而在叫着苦……
烟景耳力极好,听了半天,大部分还是钱的事,有钱才好办事,国家也一样,国库充盈才能巩固边防,防寇治水,做利国利民的事情,果然财政才是最要紧的。
大燮朝并没有想象的强盛,前朝留下这么多的弊政好不容易整顿得有一点起色了,皇上便又开始粉饰太平南巡,回来之后便是沉迷女色怠政多年,所以财政状况才会这么不乐观,烟景这才明白聿琛为何每日那么宵旰焦劳地处理朝政大事,这么大的烂摊子要收拾,实在是当国不易啊。
烟景听了许久,脑子里已经有点发胀了,聿琛却能头脑敏捷地做出裁决,不一会儿两百万两的军需筹措方案已经有了。纵使现下财政不足,却也不能加重百姓的赋税,只能尽快催收各处的盐课与商税,将那几个巨贪的案子尽快审讯清楚了,抄了他们的家,这两百万的军需也差不多能筹齐了。
她虽对政治不感兴趣,可亲身经历这种君臣处理国家大事的朝堂会议,烟景是越发敬佩他的治国头脑和手腕,更相信他将来必能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君王。
大臣奏事议事完毕后,便有文华殿的管事太监福庆捧了装奏折的黄匣子进来,捧至桌上,又将昨晚批阅完毕的奏折带下去内阁抄录副本之后再发回各衙门送折之人。
聿琛将黄匣子里的奏折取出来一一批阅,他看奏折极其专注,那修长莹润的手指轻轻划过折子,恍如莹玉在纸面投下清亮的光影。
深广的殿中静谧无声,因站的远,烟景看不见他奏折上批的字,耳边只听见他落笔批阅奏折时轻微的沙沙的声音。
阳光从三交六椀菱花的窗格子照进来,一格一格的光落在他的眉眼上,他的睫毛像金色的羽翼一般。整个人如玉人一般。
烟景看得出神,待聿琛指尖轻轻叩动桌面,她方回过神来,注意到那暖砚上的墨渐渐有些干了,便走近桌边来替他研墨,用砚滴往砚台里注入涓滴细水,手上轻轻转动一锭朱墨,那墨是徽州府歙县贡的,墨质青黑细腻,隽雅大方,研磨之时但觉紫烟上浮,丝丝如缕,墨香萦萦氤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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