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窦渐开生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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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殊从谢溶进来就一直看着她,眼神里是无限的温柔好像还带着点慈爱。
“阿公,东西儿妇已经收拾完毕,亲卫也已遴选好了。”顾夫人坐下后,面朝郎主说道。
“很好,清明你们一起出城,让我身边的谢顷跟着你,朝北走小路不要停。”谢踞点点头。然后他目光一转,看向谢溶。
这个女孩儿的脸肖似她逝去的母亲,性格也应该是肖似母亲的吧,他想着。
“好孩子,上次就看到你了,只是,只是…”突然话头被哽咽住了。大滴的泪水从谢踞脸上滚落。谢溶一颗心忐忑难安,这阵仗,她没见过。
她看向顾夫人,顾夫人也无言,向她点了点头。
谢溶乖觉地起身,跪伏在地上,低着头说着:“祖父,孙儿不孝。”鼻尖贴在木地板上,接触到丝丝凉意。
“你是不记得我,哎~”谢踞叹了一口气:“你八岁的时候,我去玄妙观看你,你在自己玩蹴球,球滚到我身边,你对我说:阿公,对不起,踢疼你了吗?”
谢溶依稀记得有那么回事,只是她记得的是,那位阿公好像只是在那边赏看花树,自己的球砸到他了,他眼泪簌簌地流。吓得她从此不敢再蹴鞠了。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她的祖父。
“那颗蹴球是你父亲曾用过的。”谢郎主依旧缓缓道来,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自己的嫡母就在一边,自己的父亲前天才寄了家书,还捎了几支抚子花。为何现在说话如此奇怪。
虽有疑惑,但不敢乱动也不敢乱接话,只是伏身跪着。
“你起来,好好坐着。你父亲最是吊儿郎当,从前我训着他,他都要坐在地下打几个滚。”泪眼带笑,言语间有了轻快的意思,看着谢溶起身坐下,好似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谢溶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谢郎主说的,真的是她父亲?
“你的父亲是谢三郎谢咏,你的母亲是玢阳公主的侄女前齐萧氏。”看着谢溶满脸疑惑,脑子似乎转不过来了,谢踞单刀直入:“前南豫王与你父亲从小一起长大,前齐国灭他逃到长沙郡,用投降作幌子引你父亲前去与他共商,他却扣了人打着同你父亲的旗子起兵。失败后前南豫王后自尽于淮水,你父亲为了家族不被带累也自尽了。你母亲闻得噩耗,早产后虚脱而死。”
这…这…她亲爹被诬陷,母亲是前朝公主。这个消息无异于一个惊雷,&esp;推翻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从前她只是觉得亲缘淡薄,也曾羡慕别家女儿冬温夏清,晓夕承奉。可是如今有人告诉她:嘿!你的父母另有其人呢!
一个在她出生之前已经死去,另一个也没能看她长大。
往事如昔,没完没了的遗憾和追忆只会让当下的生活难以前进,谢踞示意一边的谢令殊拿出一个小箱子,交到谢溶手上,一边说:“我明日便走了,这个家暂且交予大郎了。”又转头告诉谢溶:“这是你父母的一些遗物,你拿去。”
谢溶接过小箱子,谢令殊站出来行了个礼:“祖父,长兄,叔母,我先送溶妹回去。”
谢踞还有路上需要打点的事情要与谢大郎和顾夫人商议,于是点点头。示意两人退下。
早上的时候谢溶与谢令殊匆匆分开,也没有道别。这样也好,她本来就不知道如何在对方或自己清醒的时候面对。于她而言,两人的过往,真如梦幻泡影。
谢令殊掌灯,她抱着小箱子慢慢跟在身后。察觉到她有意与自己拉开距离,便愈走愈慢。他慢她也慢,直到两人都停下脚步。
“溶妹。”他回过头喊了一声,夜风拂动一旁的树枝,发出沙沙声。谢溶整个人定住了。走也不是,不走,看样子他还会在那里等着自己。正当她踌躇的时候。听见谢令殊叹了一口气:“你很怕我?”半天未听见谢溶的回答。他也只能转过身去。
谢溶蓦地和他对视,又匆匆撇开了脸去。当接收到的信息量大到不能承载时,会出现脑子空白的情况。她现在就是如此,如果非要换一个爹娘,她现在恐怕是希望自己不是这家人的女儿。
“你不必如此,我…我很庆幸是你,也很高兴是你。”谢令殊没有理她的沉默,继续慢走,用他们两个能够听见的声音说:“前齐国主暴戾荒淫,你母亲自小也没受过宗室公主的对待。潘丽妃自己未能生育,视国主的其他子嗣如牲畜,若有宫人诞下孩子,便百般折磨,严冬受冻,酷暑竟用棉被包裹,惨无人道。我母亲未嫁时,常出入禁庭,谎称你阿娘是女官之女,带出宫来,在身边一刻不离。后来嫁了人,也把你母亲带来了谢府。”
谢溶没想到他讲的是自己母亲的事。事情的发展是她从不曾设想过的,所以对自己的新的身世,她还没来得及好奇。父亲是怎样的人?母亲又是怎样的人?
但是她现在想问的却不是他们。
“那你呢?你很坦然就接受了吗?”谢溶问出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兄妹悖伦。对他的影响好像不大。可自己总是受困于梦魇。
谢令殊没想到她会问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一下语塞。
“我是说,在你看来,你仍然能当我是一个从妹吗?”谢溶鼓起勇气,提高几分声音:“就像对谢渔。”
这句话如闷声炸雷,当头劈向谢令殊。这阵子太忙了,忙到前脚跟打后脑勺,忙着与陆宾然唇枪舌剑,忙着与朱益争锋相对。可是他真的没有想过吗?夜深人静,是谁又入他梦来?
“论父族,你是我的从兄。论母族你是我舅舅,但是现在,我不能把你当作任何人了。”她的手在发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带着颤栗。可自己需要谢令殊怎样的回应呢?她也不知道。
果然,从那句话后谢令殊沉默了。
他们两个是这个时代的异类,一个弱冠未婚,一个碧华未嫁。好似命运捉弄,又把他们紧紧绑在一个家里。
耳旁只有风声,乌云阴翳夜空中无月也无星。察觉到谢溶身姿颤抖,谢令殊放下灯,解开自己的披风搭在她肩上,这也不能令谢溶更加温暖,反而像背负了千斤巨物。
两人保持着尴尬和诡异的静谧走回了松霖院。她本想把谢令殊拒之门外的,可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由着他提灯引着自己前行。
今夜谢渔没有回自己院子睡,她在谢溶这里有一处精致的小偏房歇息。谢溶院子里的人,都去伺候她们了。
他怎么还在自己身后跟着啊,这条路太长了。以前怎么不觉得呢?
好不容易走到寝房门口,谢令殊看她抱着箱子,手不得空。本想替她开门,没想到谢溶的脚更快,脚尖轻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她泥鳅一般滑了进去,趁着谢令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背一靠,用脚跟把门关上了。
门那边没有传来脚步声。借着廊下的灯光看见她进去的时候,自己披风的一角卡在了门缝里,现在还在。
“阿溶,你不要乱想。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呢?自己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如鲠在喉啊。在朝堂上唇枪舌剑,口若悬河的谢侍中第一次恨自己语言的匮乏。
他无法讲出来,至少不是隔着这样一扇门,看不见她的表情。揣摩不了她的意思。
“娘子?溶娘子?”女声由远及近,好似是她身边的一个丫鬟。
“谢溶,我会再来找你,你不要不见我。”带着些恳求,他说完后,转身离去。
这个寝房,好像是她的蚌壳,在里面没人敢闯进来。她倚在门口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个不停。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也委屈,不过是想他说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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