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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小馆子,多娜用脚挪开凳子,双手揣羽绒服口袋坐下,仰望着贴在墙上的大菜单,报了个辣子肺、烧茄子、小炒肉、鸡蛋汤。然后问孔志愿,“你不值夜班吧?”
孔志愿给她添着热茶说:“不值。”
多娜说:“那就再来一瓶二锅头。”说完就去前台结账。
结完回来坐下,父女俩对视一眼,孔志愿说:“你爷爷领我来饭馆也是这么点菜的。”
多娜噗哧笑出声,笑完又自觉难为情。
孔志愿眼眶泛着湿意,转瞬就被眨巴回去了。
外面的雪越积越厚,每一位进来的食客都先在门口跺跺脚,不多时小馆子里熙熙攘攘,遇上个工友朝他们打招呼,“领闺女吃饭呢孔师傅?”
孔志愿笑着应他,“吃饭呢。”
对方应酬上句,“闺女快考大学了吧?”
孔志愿说:“快了。明年。”
对方说:“等闺女考上大学你就享福喽!”
孔志愿很知足地说:“是啊。”
章十二
孔多娜从姥姥家回来后没再跟许生辉产生交集。两人在放学路上或楼道里碰见就碰见了。她也大半年没碰过电脑上过 qq,连 p3 也不听了。之前在乡下还能游个泳或去树林里转转,回来后除了学校就是图书馆或自习室,书也倒不见得真能看进去,不过形式罢了。
她不听 p3,可她几乎每天都戴着耳机。上下学路上若遇见同学想跟她结伴,喊她两声不见应对方也就罢了。在奶奶家也是。奶奶说什么不见应,就嘟囔她成天在家也戴个耳机。
她有了一个小小的癖好,在上下学路上会频频仰头看树上的鸟。不过都是以树麻雀和雨燕居多。姥爷说北京的雨燕也叫楼燕,它们爱往古建筑群的横梁上飞。她问姥爷去过北京吗?姥爷说去过一回。还有一回她正在上课,听到了教室外有斑鸠鸟的叫声: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她童年在姥姥家常听。三四月份里叫唤得最厉害。有时候她们被吵得烦死了,就问姥爷它为什么叫个不停,姥爷说它们是在求偶。多莉听完捧着肚子笑,它们可真不知羞!
在进入十一月份的时候,孔多娜登了一回 qq。许生辉给她留了很多言,从二月到十一月,几乎每周都有留言。早期是:【你们回姥姥家了?】
【你们姥姥家有电话吗?】
暑假是:【我想去你姥姥家】
【我准备明天就去】
【我不想去了】
近两个月是:【放学时候见你了】
【在楼道见你了】
【我趴在窗口见你骑车出去了】
【文具店见你了】
【我给自行车充气也给你们的充了】
【你自行车车座有鸟屎我擦干净把它推楼道了。】
多娜一条条浏览完,下了号也没回他。
直到放寒假许奶奶再次下来喊她们姐俩,说许爷爷凿冰弄了筐鱼,鱼不大,她打算炸炸撒点孜然给她们吃。彼时孔奶奶在厨房烧饭,多莉也系着围裙在打下手,多娜戴着耳机在卫生间洗内衣。
许奶奶已经来喊过她们好几回了,说换个花样让她们上去尝尝。
这回她们姐俩上去了,上去就看见许生辉捏了条小鱼往嘴里吃。除了鱼,许奶奶还给她们炸了茄子平菇土豆,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前吃。许生辉的额角有一块新痂,前一段他老子拿着酱油碟砸的。据说他老翘课被学校喊家长,然后他爸去了,回来他爸关上门就教训了他一顿。
这都是孔奶奶在饭桌上说的。
孔多娜看了眼他额角的痂,吃着小鱼也没作声。孔多莉倒是问了,问他缝针的时候疼不疼?他满不在乎地说不疼,说完还偷瞄了孔多娜一眼。
门口许爷爷腋下夹着份《大河报》回来了,见她们姐俩都在,问那个小的,“你大学准备学啥呀?”
孔多娜说:“学新闻。”
许爷爷问她,“你不是理科生吗?”
孔多娜说:“很多院校的新闻都文理兼招。”
“你应该发展理工科,最实干也最能体现个人价值。”许爷爷换着棉拖说:“新闻不由己,最终能不能发稿不是你说了算。”接着问那个大的,“你呢?”
孔多莉说:“我读师范。”
“师范合适你。”许爷爷找出老花镜戴上,坐那儿翻着报纸说:“分数差省内师范远吗?”
孔多莉说:“我不读省内的师范。”
许爷爷倒惊讶,说她,“能考出去也是能耐,就怕你到时候哭着恋家。”
孔多莉说:“我才不会哭呢。”
许爷爷说这鸟儿啊,扎好翅膀就该踢出窝,想要他有出息就下狠心把老窝拆了。省的将来遭欺负了哭哭啼啼地回来。忧患使人生存,安乐使人灭亡。
这姐俩吃好准备回,跟沙发上的许爷爷打招呼。许爷爷问她们,吃好了?姐俩点头。许爷爷又朝那小的说:“你不适合新闻,学了也是徒劳功。听我的就去读个理工,分数能够得着就去北京航空。”说着把那一沓报纸整理好,卷成筒放在楼道的雨伞桶里。
这一年的除夕家里没大张罗,尽管孔爸家三口和孔玲家三口都在奶奶家过年。午饭后孔玲就在厨房烧水褪鸡毛,孔志愿在那儿处理鲤鱼,奶奶在那儿弄八宝饭。别的菜可以没有,八宝饭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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