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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打折欧阳杰双腿者乃姚国公最宠的庶子陆五郎——陆兴,长安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
这厢甫提及姚国公,那厢姚国公夫人身边的管事仆妇恰好登门谢罪,管事仆妇邓氏礼仪做得十足,先头与楚黛东拉西扯,见她始终面色清冷,心里咯噔一下,话才转至正题,放低了姿态。
“竖子无状伤及贵府郎君,夫人特备下厚礼与医药钱,望您海涵。”
随意觑了眼捧着礼物的奴仆,楚黛怡然地呷着茶,压根儿不接话。
邓氏三角眼微眯,赔着小心挤出笑:“因五郎行事鲁莽,夫人特责罚了五郎的姨娘,望您宽恕……”谄媚地献上三斛珠,“这是合浦南珠,夫人特意命奴送来,极衬您的身份。”
抚着颗颗大小几乎如出一辙的莹润南珠,楚黛笑靥娇美:“惩陆五的姨娘管教不严之罪,倒极为合理。”捏住一颗南珠迎向日光,眯眼细看柔亮的珠芒,赞不绝口:“果真是上上之品,国公夫人必得之不易。”眼波微一流转,望向放松的邓氏,用力掷出南珠,冷笑道:“古有石崇以十斛珠买绿珠,你给我三斛珠真以为能买一双腿?”
“您……”看她兀然发难,邓氏窃以为是嫌东西少。
“我素来公平,既然大兄的腿被陆五打断,那他便跟着断腿,双方各自讨个平衡。”
断腿?
邓氏深深骇住,任谁都无法料想,镇国公府的大娘子心肠竟冷硬至此,略微思忖,躬身道:“夫人曾言,五郎跋扈伤人理该过府赔罪,等奴回府便将人押往您这儿任凭发落。”
“夫人明理我很高兴,过府赔罪便省了,本郡主闻不得血气,不妨在姚国公府施刑,劳夫人监督。”楚黛不曾错过邓氏刹那惊惶的神情,笑意渐深:“夫人应是忘记镇国公府姓欧阳不姓陆,某些阴私栽给别人可不厚道。”
想借她的手废掉陆五,算计真好。
邓氏脸一白,干瘪瘪的面容难看至极。
“姚国公府五郎君怙恶不悛,出手重伤镇国公府大郎君,御史台该很感兴趣罢。”
邓氏讪讪不语,若叫正直不阿的御史知晓,弹劾姚国公教子不严的折子能淹了御案,圣人必要发雷霆之怒申斥降罪。
楚黛润了口茶,“原道姚国公府是知礼数懂分寸的人家,现而今支使一介仆妇登门赔罪拿财帛了事,当真叫本郡主开了眼界。”斜了姚国公府的奴仆一眼,面色平平淡淡,嘴上的话也不咸不淡,却硬生生激出邓氏一身的白毛汗。
“镇国公府真真儿不及姚国公府好大的派势,府里头的仆妇无论走到哪户,对方都要给上十足脸面。这姚国公府着实长脸,日后也合该是我拿出诚意亲去拜见姚国公夫人,是也不是这个理儿?”
此言可谓诛心,邓氏悚然,饶是再蠢笨者亦知临江郡主动了真怒。
先不提镇国公府与姚国公府封爵等同。单论二人身份,一个为国公夫人身有诰命,却只是五品的县君封衔;一个临江郡主虽非实打实的皇族,但封衔是从一品,俸禄食邑与永王的咸宁郡主一般无二。
若从一品郡主拜见五品命妇,岂非要让人去戳姚国公府的脊梁骨,邓氏后悔捧来这个烫手山芋,反正横竖都是她的错儿。
“雪嫣送邓管事回府,顺道请常郎将、李阁老、凌安侯、冀恒郡公、长襄伯家的郎君做个见证,毕竟任谁也不想闹上御史台,给圣人徒添烦忧。”
五个都是参与殴打欧阳杰的人家,又亲点两队护卫随行,以防有人狗急跳墙使出下三滥的招数。
让其他殴打欧阳杰的郎君观刑,明摆着威胁其他家给出让镇国公府满意的交代。
一瞧这架势,邓氏蔫下脑袋,心知无力回天。
国公爷叫夫人向临江郡主求情,道明舍弃珍宝钱财也要保住爱子,夫人杨氏历来负责收拾陆五的烂摊子,早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故意没亲自来赔罪,便是揣了惹镇国公府不悦的想法,借刀杀人,何乐而不为?
可惜棋差一招,楚黛不仅识破更直接撂话,要陆五断一双腿赔罪且需由杨氏监督,杨氏打的如意算盘是彻底黄了,还弄得里外不是人。
邓氏带一众奴仆灰溜溜地走了。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楚黛问冰嫣:“阿耶可归府了?”
冰嫣言语支吾:“国、国公爷日日流连外宅妾侍处,遣去请国公爷的人皆被挡回,所以焦管家已去请。”
“手段好生厉害。”楚黛锁眉,“着人查清那外室的背景。”
深夜,国公爷拥着一位娇妾探望大郎君的消息不胫而走,本以为郎主该好生与姚国公掰扯掰扯,结果醒来的大郎君不知因何与之起了争执,国公爷竟嚷着要杖杀逆子。
连累楚黛发都未绾,披上衣服匆匆去阻止盛怒的阿耶。
不经意睇一眼新入府的娇妾霜娜,居然被反咬成自己对她不满,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柔肠寸断,遂祸水东引,无辜的楚黛失了掌家权,乖乖思过。
禁闭期间,因反省思过很有番体会,楚黛执笔蘸墨洋洋洒洒书了六页思过信札,以火漆封缄,传人递予霜娜阅览。
约是受字里行间真情实意的撼动,霜娜激动地撕碎信札,扯毁了预备裁衣的锦缎,连屋里的瓷器亦无一幸免。
隔日闻此事,楚黛再次修书一封,问及霜娜是否感觉思过信札文采洋溢,方手滑误摔了满屋的瓷器,更关切询问有否伤着哪儿。
信札上的恳切内容,大抵使霜娜心甚欢喜,接连发卖、杖毙的姨娘奴仆不胜枚举,欧阳明泽对她的宠爱不减反增,由着她的性子胡天胡地,委实风头无两。
虽说在关禁闭思过,楚黛过得也同往昔的日子一般无二,该与夜哲逛花园遛弯消食便遛弯消食,今儿刚溜达进月洞门就毫不意外碰见了风头正劲的霜娜。
繁簇似锦的牡丹丛后,俏生生的美人肌肤赛雪,蛾眉曼睩,一双狐狸般的媚眼狭长,琥珀色瞳孔拢尽世间光华,火红石榴裙衬得她尽态极妍,莞尔一笑艳媚摄魂,的确是个尤物。
霜娜微眯着那双琥珀色瞳眸,目光落在夜哲身上只一瞬,随即移至楚黛面庞,眼底闪过阴鸷酷烈的冷光,曼声道:“大娘子不好好在琼琚斋思过,怎来花园闲逛?”
“闲来无事自然要好生走走,写罢长篇思过的心得体会,总要歇一歇消化一番。我闻姨娘近来处理府务忙得不可开交,竟有闲心来此观景赏花,倒是稀奇。”
楚黛指若白皙纤葱微捏着扇柄,纨扇半遮玉面露出一双美眸肆意打量少顷,松了口气:“原怕姨娘出身秦楼楚馆,独懂卖笑营生,如今看来姨娘掌家手段能同管事仆妇一般程度,属实不易。”
“大娘子看不惯奴尽可直言,何必拐弯抹角羞辱于奴!”琥珀色瞳眸涌上浓浓的委屈,霜娜泪如泉源,一滴滴泪珠砸得在场男女老少心尖酥麻,忍不住想呵护梨花带雨的美人,为她站出来讨公道。
“娘子若有气尽管发落婢子,何苦为难我们姨娘。”
这不,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使女跳出来维护霜娜,煽动其余奴仆,一群人纷纷暗自谴责起大娘子,更以一种保护姿态围在霜娜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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