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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的事,就像未发生。
程岁杪的生活像是就此回归了正常。
他每日都能看着陆岌,帮他熬药,陪他看书,唯一与之前不同是……
某天夜间,陆岌咳个不停,程岁杪伺候他喝热水,他说自己冷,程岁杪要去添炭火,却被陆岌拒绝了。
“不用那么麻烦,你跟我睡在一起,把你的温度分我一些,就可以了。”
程岁杪半夜睡迷糊了,平日里又从来不怀疑陆岌说的话,因此陆岌提议了,他下意识就点头答应,也没思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等陆岌亮着一双好看清明的眼睛等着他过去的时候,程岁杪才恍然记起自己方才都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同床共枕。
那意味着什么呢?
程岁杪心想,还好对方是陆岌,就算同床共枕,可能还真没什么。
既然答应了,此刻再推脱恐怕陆岌会多想,会伤心。
程岁杪只能让自己硬着头皮去做。
他抱着自己的枕头躺在陆岌旁边,已经全然没了睡意。
陆岌看起来也很清醒,还换了姿势侧身躺着看着程岁杪。
“你睡不着了吗?”
陆岌拿了一缕程岁杪的头发在指尖把玩。
“嗯……”
“抱歉,是我把你吵醒了。”
“不,少……”程岁杪也面向陆岌躺着,他话说到一半想起了陆岌不让他私下里这样毕恭毕敬,他只能硬生生改口:“……你不必对我说抱歉,于情于理,照顾你都是我的责任。”
陆岌笑了,摸了摸程岁杪的脸。
“岁杪,你真好。”
程岁杪心头微颤,他心里想,陆岌见过的人还是太少了。
这一路走来,程岁杪遇到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如果陆岌见证过他那些曾经走过的路,便会知道,真正好的人是陆岌,根本不是他。
程岁杪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多一点儿良心。
只是他不舍得对陆岌不好罢了,不过就算不是他,其他人也不会忍心伤害陆岌的,他可是陆岌啊。
两个人静静躺了一会儿,陆岌还没有睡着,又叫了程岁杪的名字。
“嗯?”
“我睡不着了,岁杪,不如你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小时候?
程岁杪愣了愣:“那很普通,平常又乏味,少……你不会想听的。”
“我想听。”陆岌像个小孩子一样抓着一缕程岁杪的头发不放,“乏味也没事,你的事我想知道的多一些,况且说不定你讲着讲着,我就睡着了呢。”
程岁杪迟疑了一会儿。
看向陆岌的眼睛:“那等我讲完,你能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能啊。”陆岌很好说话的样子,他笑起来:“不过我的儿时才乏味呢,恐怕你是真的不会想听。”
“没关系,那我们交换彼此的故事好了。”
“嗯。”
程岁杪静下来,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起,他好像抓不住自己人生的重点。
但其实陆岌也没有说要听他人生的重点,陆岌只是想让他说说他自己的事。
思及此,程岁杪轻声开口了。
“我未降生前的事,都是听哥哥姐姐说的,他们说爹娘恩爱,年轻的时候是偶遇,后来自然而然在一起成亲生子。”
“我娘跟我爹不是同村人,爹是好猎手,生的身材魁梧,在一次外出中救了我娘,我娘对他一见倾心……”
陆岌插了话:“那不是跟我们一样?”
程岁杪笑了笑:“他们是真的偶遇,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陆岌不介意,程岁杪对此事也已经心无芥蒂,可以笑着提起了。
“家里的老人去世早,我爹独自生活了好几年,送我娘回家后,她常来找他,两人明确了心意,便很快成亲了。后来生了我大哥程岁杞,又有了我二姐程梳芸,再然后,就有了我。”
“真好。”陆岌在听故事之余,放开了程岁杪的头发,朝着他的方向靠了靠,两个人离得更近了。
“有了我以后,家里变得更热闹了。我娘女红做得好,托人把绣品放到镇上去卖,我爹是人尽皆知的优秀猎户,常被人叫去帮忙,再加上自己打猎赚回来的银子,一开始,家里的日子是好过的。我爹娘跟你一样,心地善良,邻里间谁有事他们都愿意帮忙,从来不嫌麻烦。”
“他们比我难得。”陆岌说:“你是知道的,就算把迄今为止所有用在你身上的银子都加起来,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那只是陆府漏出去的一点一滴。”
“对我来说是一样的。”程岁杪知道陆岌的意思。
他的爹娘若是有二十两银子,愿意花出去五两帮别人已经很难得了,但对于陆岌来说二百两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所以陆岌觉得,二者不能相提并论。
“世上有钱人不只有你一个,远的不说,就说陆府,你有五个兄弟姐妹,但我觉得,重来一次,愿意伸出援手救陌生的我的那个人,只会是你。”
陆岌没说话。
程岁杪眨着眼看他,他觉得这个时候陆岌应该会笑一下的,但并没有。
“继续吧。”陆岌说。
程岁杪很听话,继续讲故事。
“后来,听说原本的官员被调走了,来了新人,那叫什么来着,一——”
“一朝天子一朝臣。”
“对,是这个意思。”程岁杪声音越来越轻:“我那时候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只有一些大概的印象。”
“发生了什么?”
程岁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并没有发现陆岌的声音也跟着变得低沉了一些。
“外祖父一直在种的郊田被恶霸盯上,收了很多莫名其妙的钱,我爹去理论,被他们打伤。外祖父一家觉得不能跟他们硬碰硬,便忍了下来,听说一开始只是几户,后来,每一户都被强迫缴了许多钱,爹娘只好拿出积蓄接济亲戚,大家的日子都变得难熬起来。”
程岁杪顿了顿:“在那个时候,娘发现肚子里又有了孩子,多事之秋,她不想留,但爹不准,他说会过去的,而姐姐一直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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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祸
“她那个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但听别人说,女人不要孩子,可能会丢掉性命。”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陆岌握住,程岁杪在黑暗中对他挤出一个笑。
“没事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娘听了他们的话,放弃了那个念头,但乐观并没有让日子好起来,反而越来越差。农户们被那些恶霸折腾得已经种不起田了,不少人上了他们的当跑去借贷,弄到最后卖儿卖女,几乎家破人亡。外祖父听我爹的意见,不再务农,他跟外祖母还有一个女儿远嫁,他们能指望的只有我娘和我爹,于是爹娘把他们接了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手里能用的银子越来越少,爹娘常常愁容满面,我娘的肚子比前三次大,已经做不了女红了,全家都指着我爹和在每日到镇上干活儿的大哥。某一日,大哥回来跟爹娘聚在一起说了什么,第二日起,媒人就上门了,二姐匆匆忙忙出嫁。”
“再大一些,我才明白,恶霸横行,官府跟他们沆瀣一气,新到任的是个狗官,甚至跟他们一起合谋强抢民女,已经有不少人家的姑娘被他们祸害,爹娘和大哥担心二姐,才想着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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