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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啦!”银水的喊声适时过来。
扶桑让金水先去,等她的身影从窗外经过,他掀开一直裹在身上的被子,下床去关好门窗,这才开始更衣。
他本就虚弱不堪,被澹台训知送来的东西一番惊吓,愈发得力倦神疲。骨头似乎都是软的,他整个人就像一根软塌塌的面条,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即使如此,扶桑还是去到饭厅,硬逼着自己吃饭喝汤,即使味同嚼蜡也没关系。
只有吃饱了饭,身体才能快些好,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在太子需要他时不被别人取代。
填饱肚子,扶桑回到西厢房,继续昏睡。
天越来越冷,白昼越来越短。
倏忽之间,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半梦半醒间,扶桑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脸。
他努力睁开眼,看到一张朦胧的脸,他动了动唇,轻不可闻地吐出一个字:“娘……”
袁雪致“嗳”了一声,柔声道:“娘在呢,扶桑不怕。”
扶桑不害怕,不委屈,也没哪里觉得疼。
可眼泪却自作主张地从眼角爬出来,钻进鬓发里。
袁雪致原本好好的,扶桑那滴泪却似落入了她心里,酸涩的情绪如涟漪般蔓延开来,催得她鼻酸眼涨,眼底泛起泪光。
袁雪致用指腹抹去扶桑眼角的泪痕,温柔询问:“跟娘说说,哪里难受?”
扶桑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流泪了,他微弱地摇了摇头,哑声道:“不难受。”
他说的是实话。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要恢复健康的意念太强烈了,他明显感到自己不像上午那么衰弱了。
扶桑试着坐起来,袁雪致连忙扶他。
母子俩面对面坐着,扶桑强笑道:“你看,我没事。”
袁雪致伸手帮他将一缕乱发抚平,也露出笑意:“没事便好。”
扶桑忽而有些赧然,眼帘垂下又抬起,看着袁雪致道:“娘,我可以抱抱你吗?”
袁雪致没应声,她微笑着展开双臂,扶桑往前挪了挪,像儿时那样依偎进娘亲柔软的怀抱里。
扶桑闭着眼睛,身心放松,软软糯糯地道:“昨日上午,我随师父去毓华宫给大公主看诊,即将离开时,皇上赶来看望大公主,大公主就像我现在这样,依偎在皇上怀里,寻求安慰。我当时就想,我好像都快忘了被爹娘抱着是什么感觉了。”
袁雪致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现在想起来了吗?”
“嗯。”扶桑眉眼轻弯,“很温暖,很安心,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怕。”
心头的涟漪重重叠叠,袁雪致叹息般道:“扶桑,娘真舍不得让你长大。”
扶桑懵懂地问:“为什么?”
袁雪致缓缓道:“因为雏鸟长大了就会离巢,孩子长大了也会离开父母……”
“我不会的,”扶桑很轻却很笃定地打断她,更用力地抱住她,“我不会离开你和爹的,还有棠时哥哥,我们一家四口永远不分离。”
只有小孩子才能说出如此美好又天真的话,袁雪致不忍心打碎这份天真,顺着他道:“好,我们永远不分离。”
他们不再说话,静静享受这久违的温存。
没过多久,忽然响起敲门声:“姑姑,赵院判来了。”
袁雪致和扶桑分开,她站起来,迅速整理好仪容,前去开门,怀着歉意道:“赵院判,实在对不住,这么晚还劳烦你跑一趟。”
赵行检澹然道:“无妨。”
袁雪致道:“快请进。”
赵行检走进来,独自一人。
扶桑坐在床上,形容狼狈,弱声唤道:“师父……”
他昨天骗了师父,虽然今天谎话成真,但他还是感到羞惭。
袁雪致自觉退到外面,顺手关上门。
她站在廊下等待,金水和银水陪侍在侧。
从扶桑十岁起,为他诊病的太医一直是赵行检。
以柳长春和袁雪致的体面,请得动太医院左院判没什么稀奇,更何况扶桑还是赵行检的徒弟。
令金水和银水感到奇怪的是,赵行检每次来为扶桑诊病,绝不允许任何人旁观,就连柳长春和袁雪致也得在外面等着。她俩私下议论过几次,但也没论出个所以然来。
约莫一刻钟后,赵行检开门出来。
袁雪致送他出了引香院,两个人站在夜色中喁喁私语,就连近旁树上的鸟儿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一夜好眠,扶桑奇迹般好转,精气神又回来了。
虽然师父昨晚离开时许他多休息一日,但他唯恐错过服侍太子的机会,所以用过早饭就怀着满腔期待往太医院去了。
从清宁宫门口经过时,窥见一个高大身影从照壁后走出来,扶桑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下一瞬又落回去,因为那人不是太子,而是柳棠时提过的那位“都将军”——东宫亲卫车骑将军都云谏。
都云谏负责守卫东宫,常伴太子左右,几乎如影随行,故而扶桑对此人并不陌生,对他的出身也有所了解。
都云谏是禁军首领、辅国大将军都修之子。都修与骠骑大将军韩子洲同为武将中的中流砥柱,志同道合,惺惺相惜,说是异姓兄弟也不为过。
都云谏和韩君沛乃是竹马之交,从小玩到大,情谊深厚。不仅如此,都云谏的妹妹还未出生便指给韩君沛为妻,两家于去年正式结为秦晋之好。今年三月,世子妃有喜,算算日子,下月底便将临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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