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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波缓缓靠进沙发里,许久没有说话,鸣寒离开之后,他还坐在那里,目光空茫,若有所思。

鸣寒知道陈争在桐洲市查得差不多了之后会到洛城来,索性顺道去了趟兴宁中学,但没有看到陈争的身影。他并不急着见陈争,独自思考历宛的失踪和历宛在历束星案中可能扮演的角色。

历束星和平依依确认死亡后,警方首先调查的是教职工群体,接着就是双方家长,然后扩大到学生和其他家长。平依依家境普通,凶手针对她的可能性远远小于针对历束星。

历家每个人都被问询过,历父等人慌张又悲伤,历家老爷子直接病倒,没人能够作为被害人家属给警方提供有效信息。这时历宛站了出来,相对理智地回答警方的问题。

早期的线索显示,凶手可能是历家的竞争对手,为了搞垮历家所以劫持历束星,但中途发生了意外,不得不杀死历束星和平依依。这条路没有走通,不久薛晨文成为调查的重心。

假如薛晨文没有认罪,历宛大概率会被重点关注。从时波知晓的情况出发,他作案的动机很明确。他青春期就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这很难改过来,他也不愿意给小自己十岁的侄儿当助手,当时历家老爷子健在,他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得除掉历束星。

历宛真有问题的话,那薛晨文是给他顶罪?或者共犯?那薛晨文的动机是什么?没有任何线索显示,薛晨文和历宛有联系。

历宛两年多以前失踪,遇害的可能性很大。那这个让历宛消失的人和历束星、平依依的死有没有关系?他知道真相,所以向历宛复仇?历宛对时波含糊其辞,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像时波解释。

也不对。这条思路假设的是历宛造成历束星死亡,那为什么在历宛失踪之后,南山市两次出现了新的昆虫涂鸦?

鸣寒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想到时波看到的人。那个人才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他会是谁?

陈争电话打来时,鸣寒正在寒风里等牛杂粉。这家牛杂粉在洛城很有名气,鸣寒每次结束任务之后,都会来吃一碗,尤其是湿冷的冬天,一碗下去,好似多日积累的疲惫都消失了。

“我今天也到洛城了。”鸣寒笑着说。

陈争惊讶,“你怎么来了?”

鸣寒接过两份打包好的牛杂,往夜色里走去,“想见到你,就来了。”

陈争耳根一烫,但很快反应过来鸣寒在跟他开玩笑,平时还有可能,但现在正是案件缠身时,鸣寒不是这么置工作于不顾的人。“有什么线索得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哎呀!”鸣寒拉开车门,“哥,你就不能装一下?”

陈争问:“在哪?我去找你。”

鸣寒说:“别,你回家了?我直接上你那儿去。”

半小时后,陈争在家门口接到了风尘仆仆的“外卖小哥”鸣寒。鸣寒都在这儿住过一阵子了,很不客气地踩进自己的拖鞋,急忙将牛杂粉放在桌上。盖子一揭开,香气扑鼻。陈争挑起眉,“你买了这家?”

鸣寒说:“你知道这家?”

陈争坐下,看到两份都是加了料的,“春冬路的牛杂粉,天冷的时候我经常去吃。”

两人坐在明亮的灯光下,鸣寒鼻尖被冻得微红,眼睛很亮,“那我怎么从来没有在那儿遇到你?”

陈争想了想,“我正常上下班,跟你们神出鬼没的机动队员没得比。”

鸣寒笑起来,拿出装小料的塑料盒子,“那你喜欢什么味道?”

陈争说:“酸辣的。”

鸣寒眉眼更弯,将小料扣在他那一份上,“正好,我拿的就是酸辣的。”

虫翳(25)

今晚大幅降温,洛城飘起小雨,但两份放在一起的牛杂粉驱散了寒冷。陈争觉得鸣寒来得太合适了,牛杂粉老板生意太好,从来不搞外卖,他整理线索饿了想吃,还得自己去。

吃完牛杂粉,陈争下楼扔垃圾,回来时鸣寒正在冲澡,不久出来,穿着他的睡衣。

陈争:“……”

鸣寒辩解:“没我的衣服。”

陈争心中盘算,等会儿给这大个子下单几件,省得把自己的绷坏。

细雨敲打窗户,此时煮一壶红酒的话,应当颇有情趣。但一旦说起案子,再旖旎的情趣也瞬间烟消云散。

“来洛城查什么?”陈争问。

鸣寒说出历宛失踪案,以及他在接触历父、时波之后的猜测。陈争思索很久,也认为历宛和历束星的案子有关联。

鸣寒问:“哥,你给我打电话是想说?”

陈争回到自己这一边的线索上,“你去见过薛晨文的家人没?”

鸣寒说:“还没来得及,他爸已经出国,他妈为了给他赎罪,出家当了尼姑。”

陈争点头,将写着范维佳名字的案卷电子版递给鸣寒,“这个人要着重查一下,他和薛晨文的关系可能不简单。”

天亮之后,陈争和鸣寒再次分头行动,鸣寒回南山市详查范维佳,陈争则驱车前往函省西北角的静晖庵。

静晖庵坐落在半山腰,山里下了几天的雪,路面湿滑,银装素裹,陈争车停在山下,山岭的管理者考虑到安全,不让他开车上去。

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坐派出所的车来到静晖庵门口。这座尼姑庵并非旅游景点,往来的只有信众,此时天寒地冻,庵中人迹寥寥。一个正在干活的尼姑上前,询问有什么事。民警说有案子需要她们配合,想见一见从南山市来的方珊女士。

不久,一名面容悲苦的妇人来到陈争面前,她穿着素色的尼衣,手里拨着佛珠,“你们是……”

陈争说:“我是为薛晨文而来。”

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薛母脚下一绊,险些没能站稳。她张了张嘴,眼中涌出痛苦和恐惧,“为什么……”

陈争说:“我们坐下来说吧。”

静晖庵清苦,即便是屋内也没有供暖设施,薛母轻轻发抖,望着陈争,“难道,难道是他爸回来,又闹出什么事来了吗?”

陈争说:“我们需要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你为什么觉得薛晨文的父亲会回来闹事?”

薛母叹气,“他就是那样的人,要不是他,晨文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陈争看看周围,“你是为了给薛晨文赎罪,才来到这里出家?”

薛母低着头,房间里非常安静,听得见外面雨夹雪的声响。少顷,薛母说:“我也是做母亲的,我的儿子杀害了别人的孩子,我除了用余生为他赎罪,为他和那两个孩子念经,还能做什么呢?”

“我见过薛晨文的老师、同事,在他们眼中,他是个善良、温柔,家教很好的人。”陈争说:“我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是怎么走到最后这一步。”

薛母眼中盈满泪光,“你问我,我又应该去问谁?我自问在教导他这件事上已经倾尽我所能,但我还是失职了啊。”

在薛母哽咽的回忆中,陈争窥见了这个曾经富庶家庭的一角。

薛晨文祖父那一辈,家境就十分殷实,薛父炒地,将家底翻了几倍,薛母是个老师,对经商一窍不通,却很懂得持家。薛晨文丁点儿大时,她就教薛晨文读诗,教薛晨文典故。

薛父对此很不满意,觉得如果她生的是个女儿就罢了,既然生了儿子,那儿子就得跟着他学怎么赚钱。两人考虑过再生一个女儿,但薛母后来一直没有怀上,薛晨文就成了独苗。

薛晨文才上小学,薛父就带他到处参加聚会,他很反感,小小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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