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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偷出来的,与小人可没有半点干系啊!”吴大六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吴此仁。吴此仁此前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说死也不能承认偷盗之事,没想到宋慈一问起杀人之罪,吴此仁立刻便把他卖了。眼见大堂里所有官吏和差役的目光都朝自己射来,一直不发一言的他赶忙开口:“小人……小人没杀过人……”一边说话,一边连连摆手。宋慈此前只是对着吴此仁查问,从始至终没朝吴大六看过一眼,直到此时,方才将目光转至吴大六身上。他早就推断出当年吴此仁和吴大六联手偷盗,吴此仁负责事前开窗和事后销赃,吴大六则负责入房行窃。他还推断出吴大六进入行香子房行窃时,极可能曾藏身于衣橱之中,亲眼看见了凶手对禹秋兰行凶的过程,所以他真正要查问的对象是吴大六。然而折银解库的收解账本上只有吴此仁的名字,并没有吴大六的名字,邹员外也不认识吴大六,可以说没有任何人证物证指向吴大六。十五年前的这起案子太过久远,案卷和检尸格目都没留下,当年官府也没认真查案,甚至极可能身为凶手的虫达也已死去,宋慈几乎是无从可查。他好不容易才查到了吴此仁和吴大六的身上,可这两人一个鼻孔出气,死活不肯承认。但这种偷鸡摸狗之人,都是见钱眼开之辈,能为利而聚,也能为利而散,哪里会讲什么真正的义气?吴此仁和吴大六看似一个鼻孔出气,但吴大六一直是个窃贼,吴此仁却是做起了正当营生,两人并没有走上一条路子,可见关系并非那么紧密。所以宋慈才让宋巩买来一支相似的银簪子,冒充当年禹秋兰的那支,料想吴此仁也不可能将当年那支银簪子是何模样记得那么清楚。有收解账本和当票在,吴此仁与当年的偷盗脱不了干系,所以他拿出这支作为凶器的银簪子,先从吴此仁开始诈起,要用重罪来逼吴此仁承认轻罪。他与吴此仁接触过,此人很是精明,善于掂量,这种人一旦遇到对自己不利的情况,定然会先保自己。一切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吴此仁急于撇清自己与杀人重罪的关系,当堂指认吴大六才是入行香子房偷盗之人。“吴大六,”宋慈盯着吴大六,“你没杀害我娘亲,那为何这支凶器会出现在你的手中?”吴大六不敢看宋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不招?来人!”乔行简见状,喝道,“讯杖伺候!”他审问普通犯人时,向来只是口头讯问,不会动用讯杖,但对穷凶极恶之徒,那是从不客气。武偃立刻从差役手中拿过讯杖,大步走到吴大六的身前,另有两个差役上前,要将吴大六按倒在地。那讯杖长三尺五寸,握在铁面厉色的武偃手中,只瞧得吴大六背脊发凉。有了吴此仁的指认,吴大六知道自己已无法隐瞒入房偷盗之事,眼看两个差役抓住了自己的左右胳膊,急忙一跪在地,道:“大人,小人说,小人这就说……”当下他将当年潜入行香子房行窃,被迫躲入床底,目睹凶手翻窗入户,又目睹凶手杀害禹秋兰,以及凶手换鞋踩出鞋印逃离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宋巩站在一旁,听得这番讲述,双手紧攥成拳,尤其当听到禹秋兰被凶手捂住嘴巴,压在床上,乱踢的双脚垂下来,呜呜声中断之时,他脸上皱纹颤动,泪水无声而下。宋慈听到母亲遇害的这一段经过时,长时间闭着眼睛,泪水才没有夺眶而出。听完吴大六所述,宋慈才知道自己推断的方向没错,但细节上有误。因为衣橱里的衣物上有灰土,他推断曾有人躲入衣橱,这的确没有错,但他原以为躲入衣橱的是吴大六,没想到竟是杀人凶手。这一下算是误打误撞,才推断出了吴大六曾藏身房中目睹行凶的事。他心里暗想,也许冥冥之中,当真是有天意在吧,又或是母亲的在天之灵在相助于他。他双目通红,道:“吴大六,你刚才所讲之事,可有遗漏?”吴大六应道:“此事虽久,小人却一直忘不了,不敢有任何遗漏。”宋慈道:“你当真看清楚了,凶手的右手少了末尾二指,只有三根手指?”吴大六道:“小人看得清楚,那凶手抓着鞋子去蘸地上的血,右手是断了末尾二指,只剩三根指头。”“吴大六,”宋慈声音颤抖,“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吴大六忙道:“小人不敢隐瞒,当真是三根指头……”“我不是说凶手的指头。”宋慈道,“杀害我娘亲的凶手,分明是你!”宋巩方才听得凶手右手断指,更加确定杀害禹秋兰的就是虫达,他到临安后向乔行简询问案情时,得知虫达的尸骨在净慈报恩寺后山被发现,其人早已死去,可他心中仍不可避免地翻涌起对虫达的深深恨意。然而宋慈突然说吴大六才是杀害禹秋兰的凶手,他不禁一呆,诧异地看向吴大六。“小人……”吴大六忙摇头道,“小人没有杀人……”“还敢说没有?”宋慈道,“那为何银簪子会在你的手上?”“小人从床底下爬出时,本想赶紧逃走的,可见那银簪子值些钱,又见了那平安符上的玉扣,一时鬼迷心窍,便把这两样东西顺走了。小人只是贪财,没有杀人……”“那我问你,凶手行凶之时,你只听到我娘亲的呜呜声,是也不是?”“是……”“你可记清楚了,我娘亲没有叫喊过?”吴大六道:“记……记清楚了,没有叫喊过……”吴大六不知宋慈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但他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倘若当时禹秋兰有叫喊出声,只怕房外早有伙计听见,冲进房中来了。“我最初也以为你是见财起意,目睹行凶之后,顺走了银簪子和玉扣。可你刚才所讲之事,分明告诉我,你才是凶手!”宋慈道,“我方才提到过,我娘亲身上共有四处伤口,一处位于右腹,是短刀捅刺所致,另外三处在左臂、左肩和颈部,都位于身体左侧,是银簪子扎刺所致。我娘亲从始至终只能呜呜作声,那就是说,凶手从冲出衣橱的那一刻,便已将我娘亲的嘴捂住,并且一直捂到了最后,那在此期间,凶手只可能有一只手来抓握凶器行凶。然而我娘亲的身上,分明有两种凶器留下的伤口。凶手从衣橱到床前,一直是与我娘亲正面相对,那么右腹部的刀伤,便是凶手左手持刀捅入,身子左侧的扎刺伤,则是右手持银簪子扎入。你说了凶手只有一人,那他哪里多出来的第三只手,用来捂住我娘亲的嘴?”吴大六目光躲闪,道:“凶……凶手可以换手捂嘴,可以换……换凶器行凶……”“凶手为何要换手?又为何要换凶器?”宋慈道,“是觉得一只手不顺手,非要改换另一只手?还是觉得一种凶器杀不死我娘亲,非要改换另一种凶器?他若是一下刺不死我娘亲,大不了拔出来再刺,再刺,再刺……你告诉我,他到底为何要换手?他换手捂嘴的瞬间,难道我娘亲就发不出叫喊声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近嘶哑,却响彻整个大堂。堂上一片死寂,人人屏气凝息。吴大六脸色发白,没再吱声。“凶手根本没必要换凶器,也不可能换手捂嘴,他从始至终,只用了一种凶器行凶。”宋慈的声音稍有平缓,“凶手翻窗潜入行香子房,听得房门外有吴此仁和我娘亲的声音,却既不逃走,又不翻找财物,而是直接躲进了衣橱,事后还翻找出我爹的鞋子,蘸了血留下鞋印,可见凶手从一开始的图谋便是杀害我娘亲,并嫁祸给我爹。既然是有预谋而来,那凶手自然会提前备好凶器,根本用不着临时起意从我娘亲头上拔下银簪子行凶。由此可见,凶手是用短刀行凶,因其右手只有三根手指,所以是用五指俱全的左手持刀,这样与我娘亲正面相对时,短刀才会刺入她的右腹。我娘亲被压倒在床上,没有了挣扎之后,凶手以为我娘亲已死,拔出短刀,又从衣橱里翻找出我爹的鞋子,故意留下带血的鞋印,从床前延伸至窗边,意图嫁祸给我爹,然后逃离了行香子房。”讲到这里,宋慈盯着吴大六,道:“然而我娘亲并没有死,或者说,她只是濒死,还没有断气。吴大六,我一再问你,是否记得清楚,是否有所遗漏,你已经清楚明白地回答过我。你说凶手是只身一人,那凶手逃走之后,房中除了我娘亲,便只剩下了你一人,作为凶器的银簪子最后也是你拿走的,那么用银簪子杀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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