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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陈的手探上来,在明韫冰微凉的脸上摩挲,滚烫的掌心像蕴着热泉,他来回地抚摸,像有些舍不得,或者忍不住似的。明韫冰按住他的手背,摸到他手背上鼓起的血管。多次药浴治疗已经让他非常熟悉这具躯体,有时候他想起浑身爬布着这种青蓝色的血管的梁陈,总觉得他像被什么别的东西掌控着,在用劲的时候浑身都紧绷着,生命力旺盛得就像能在亘古的时间里扭曲一段无常,粉碎那些永久的脆弱和寂寞。
“可是我已经发现了,”梁陈有些急促似的问,“能不能让它变成第一件让你既痛苦又喜欢的事呢。”
明韫冰听见他指尖的血管跳动的声音,大约是连着心,一下一下,那么躁动。手掌里像有一团看不见的烈火,一寸寸烧退苍凉的落寞。
他又撩起眼皮,梁陈的眉心和下巴这次在脑海里的印象极其深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他靠过来,或者自己迎上去之前的几瞬间。
就像刀刻在石碑上的经文,之前几下发出巨响的打版。
但那个吻究竟是谁先靠近的,很久以后他跟梁陈都没有定论。
梁陈认为是他,明韫冰觉得是自己。
这个吻就像那个夜一样地朦胧,也像这段记不清楚具体细节的回忆一样短暂。明韫冰只记得梁陈像是无数次地把他推拒的手交扣着压回耳边,手指在这样的挣扎下被揉得通红。梁陈起初温柔得像月光,连唇舌之间的探秘都仿佛温文尔雅,但也许是冷不防探出了火山口,后来就变得失控。明韫冰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感觉梁陈像是动物一样野蛮而急迫,想把他彻底吞进腹中。
他靠在枕上竭力地吸取冰凉的空气,感觉并不脆弱的肺腑却在这时候十分懒散,无法正常运作,心跳也剧烈得异常。
他气喘吁吁地偏过头,发现凤凰不知何时被吵醒了,正抓在桃枝上,两只黑豆般的眼睛一错不错地观察着。
“……”这什么品种……明韫冰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很小声但快速地叫,“梁陈……梁陈!”
月光把他修长的脖颈描摹得非常漂亮,几个错落的吻痕像灼灼的桃花一样散落在他身上,凤凰更好奇了,甚至发出了疑惑的啾啾啾声。
正埋在他锁骨处亲吻的梁陈抬起头,声音还带有情欲勃发的沙哑:“嗯?”
然后他发现了那只脆弱的雏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只凤凰也是你捡回来的,”他说,“你知道它在想什么吗?”
“……”明韫冰完全不想配合,用催促的眼神让他快点把这东西挪走。
“它嫉妒我啊。”梁陈笑眯眯地靠过去,把凤凰幼雏“摘”下来,放进窝里,摸了摸它竖起翎毛的小脑袋。
明韫冰把衣服扯起,连一个呼吸都不到就又被姓梁的扒下来了。他略微皱眉:“嫉妒什么?”
梁陈在他深陷的肩窝上吻过,最终在肩头咬了一口:“嫉妒……同样是捡回来的,它只能看着我。”
“啾啾啾啾啾啾!”凤凰抗议起来。
明韫冰偏头跟它无声地交流了一会儿,说:“错了,它在骂你。”
“为什么啊?”
明韫冰没说话,伸手捧着梁陈的脸,那只手在多次的拉锯战之间像被吻过,羞涩地发着红。他很认真地端详梁陈,很像那些爱花的人专心地凝视一枝骨节扶疏的梅。梁陈有点疑惑地回望。
下一瞬间他说:“演技不错。”
梁陈更茫然了,瞳孔里一阵微颤的奇怪。
明韫冰把他的脸带下来,两人重新拥抱在一起,他还处于少年的躯体被梁陈完全地压住,那种骨骼里微痒的痛楚,就像马上要跌进极乐的深渊。
“当我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谎言的时候,我相信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承诺,直到我因为这种愚蠢的信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那以后我开始辨认真假,一度达到了很准确的程度,但这个过程让我心力交瘁。我极其不喜欢这个行为,但是不得不做。”明韫冰轻声说,“我出生后,无时无刻不因为生存的危险和孤独惊恐万状,也无时无刻不期待有一个人可以穿破这些,握住我的手。见到你的时候,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人。”
梁陈的心跳在他的一字一字里变得比接吻时还要剧烈。
“但是我没有想到,我需要对你辨认真假。”他却又说。“这才是我不希望你发现的原因。”
梁陈一下一下地吻着他的颈侧:“你为什么觉得我就是那个人?”
明韫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就像在寒冬腊月的天气忽然在心脏口被冰了一下。
那一瞬间极其浓重又深厚的悲意像水一样从胸口蔓延开来,他很长地吸气又呼气,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地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滥情压了下去。
他觉得这种压抑也非常难堪,就像明知道对方对你无趣,可还是忍不住拼命地凑上去,想让他多看你一眼,哪怕只是一点吸引他靠近。可最终还是被证明徒劳。
他闭上了眼睛。梁陈有些无措地贴着他的脸颊轻蹭:“我没有骗你。”
“啾啾啾啾啾啾——”
“我没有骗你,我喜欢你,才想亲你。”梁陈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别人。你觉得我就是那个人,是不是也因为,不受控制地想了解我的一切,看见我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很雀跃,就像小时候过年早起,觉得世界每一处都很可爱,都好像在庆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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