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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的时候,还在处理各种事的梁陈把林瑟玉找过来,叫她上去。
林瑟玉当时惊恐无比:“大人,我……我能说什么啊?”
明韫冰不把她片了才怪!!
从来都游刃有余应对自得的大神沉默片刻后,居然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让我上去干什么?!?!——林瑟玉敢怒不敢言地用目光控诉。
“你上去陪陪他吧,”梁陈低声说,“他说喜欢你。”
从红蛇表情来看——她想的可能是——你太抬举我了,明明人家最喜欢的是你啊!除你以外全世界垃圾!原话!
但梁陈不再多言,不容置喙地手掌下扣,强行凝聚力量让毫无准备的大蟒化成了人形。因为太猝不及防,她甚至还是半坐在地上的。
回过神梁陈已经走了,游丝远远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这货度化即将结束,马上要回兜率宫了,显然很开心。
“……”管杀不管埋啊?!还有没有天道了?!
林瑟玉郁闷无比地爬起来,想了想在附近搜罗了一圈,兜了一裙子的红花——静修的醉玫还有很多没开败的,这种植物天生就和极美的凶煞匹配,不知道是不是被鬼帝吸引,周边特别多。
她见过明韫冰喝周旋酒,那应该是喜欢这种花吧?
三寸不烂之蛇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足的勇气还没支棱一会儿,门居然从里面自动打开了!
她吓得一跳,撒了满地的醉玫,透过明亮天光,只看见入目之处全都是书本,摊开着,仿佛每本都检阅过,所有能坐的不能坐的地方都放着书。
明韫冰没有如他们所想的歇斯底里或者别的,他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卷书简,正在看。
林瑟玉小心走近,凭她那几个大字不识的水平,认出那是《南华经》。
“心斋……”她忍不住读出了声,却见明韫冰放下手,抬睫看着她。
“我没在看。”他安静道。
“哦……你……”林瑟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好,把几朵醉玫一抓,递给他,“看花吗?”
人面衬花,还是花衬美人?只怕很难分辨。
明韫冰接过这几枝,放在了手边。
林瑟玉说了一会儿废话,他都“嗯”“哦”答了,但完全没有要摊开来说的意思,把红长虫弄的挫败无比,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忽觉耳廓发沉,抬水一看,鬓边簪着一朵花。
明韫冰看书——或者说沉思累了,手扶额头在闭目养神。
才只过了这么一个多月,他比在汩都的时候,变了不少。
不止是那种鬼魅的气质变冷了,连有些浮动的眼神都变了,好像那种沉到最深处的寒莲,终年在不见天日的冰底散发浅香。
好讨厌啊——如果他一直都被好好对待的话,根本就不会这样吧。
林瑟玉攥拳甚至想出去找梁陈打架了,但凭她那脑袋,也隐隐约约知道,他们俩如此纠缠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因为谁答应谁不答应。
那其后更深重的东西,怎么会是她这种小小妖兽想的明白的?
街外的人来来去去,明韫冰静静看着,片刻说:“其实我从来没有在第二阶天有过,你们称之为喜欢的东西。”
他心口那个约定明明灭灭,忽然降到了很暗的地步,几近虚无。
林瑟玉瞪大眼睛。
“你喜欢过谁吗?”
“我……没有。”不知为何林瑟玉哽了一下,那只是一个很短暂的凝滞,寻常人根本注意不到。
然而明韫冰马上注视过来,目光宛若飘雪,直接吹进了心里。
仿佛能够读心,他没有追问,而是说:“从我出生以来,我就没有在人间烟火天里尝到过任何有关爱意的东西,孙大圣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却不如他自傲。我比纸还要脆弱,童年时,只要有一天晚上收养我那户人家那个女性不过来看我,我就一整夜睡不着,也不想数星星,我就看着外面的梧桐林,想象自己是一只鸟巢在上面。”
林瑟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根本不是那种喜欢剖心的人,如此坦诚的表白就像告别,然而她却想不到任何一个字回。
“后来我被他们丢掉,在大雨里被法亟抓住锁在无望涯用暴刑抽了一千八百六十一个耳光,教化让我几乎骨骼重磨,痛到极致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只有极端的恨意和怒火,”明韫冰垂下雾沉沉的长睫,“拿密折折掉这段又重塑了一遍骨骼,也很痛,但不管多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
林瑟玉手捂住嘴唇,眼泪大滴大滴地从她眼睫滚落。她想说不想说就不要说,但又感觉明韫冰并不是在对自己说。
“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需要等我去确认,这个如此憎恨我的世界为什么总是那么吸引我,天空、悬崖、海潮、鲜花、美景……”他覆住林瑟玉的手背,就像择花一样把那只手摊开,不带任何撩拨、纯粹审美地拂过五指。
“你们。”
像西风从掌心掠过。
“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是我没有发现的。”他说,“梁陈第一次亲吻我的时候,忽魂悸而魄动,像复活,像新生。好像我是鬼也没事,好像敏感也不是缺点,虽然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是怪物也没事,也是会有人靠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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