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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耳光虽响,但因为出手的人虚气,并不很痛。云青峭发髻散乱,反攥住她的腕:“我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非要死过才能参与追悼?不得绝症就不能向病人示好?你能谋划代生,不怕灵肉分离的痛苦与危险,为什么会做不到?!你可以!抹杀过去的方法不是死了重来,因为世界上没有轮回,没有选择,没有从头来过——”
林瑟玉手上青筋暴起:“闭嘴!!!闭嘴——”
云青峭摸到她脉搏,好像随时会入魔而死的狂乱!大脑飙起盲音,窒息的呛咳袭击声带,撕裂无比,那盯着她的目光却毅然如冰:“放过自己……林瑟玉,我要你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林瑟玉像听见了弥天的笑话,“有没有人来放过我?那些畜牲封住我灵脉的时候有没有人想过放过我?有没有啊?!我求天不应求地不灵的时候你们这些道德楷模都去哪儿了?怎么不来救我啊?怎么不来啊!是不想吗?你们不是表现的很有同情心,那为什么一旦我哭多了就开始笑我厌倦我恶心我——有意思吗?很有意思吗?看戏看的爽不爽?爽不爽啊!?这出戏你们看的还不够?为什么我的痛苦变成了笑话!?是我的错?是你的错?我杀了你们不是应该的吗?!啊?!为什么受害的是我还骂我娼妓?为什么折磨的是我还说我没了清白?为什么就我那么倒霉遇上了这种事?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那狂乱的哭告里云青峭一个发力,翻身而上压住她!
林瑟玉披头散发,才干的泪痕再次阑干多布,眼光几乎是涣散的,崩溃地反复自问: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鲜红的眼角坠下,就像一个常年生活在地下的人,长于空祷的无望。
云青峭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心如顽石,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超类拔萃,但此时也不禁动容,不受控制地圈住了她。
为什么是我?
何必再问……何必再问!
她闭了闭眼,仿佛听到历史上无数只怨魂在耳边同时哭吟,长恨着为何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被无数的枷锁扣在手上,被从头到脚地打量,被风言风语裹挟,被拔地而起的囚牢庇护,被从一个人转到另一个人手中。被“被”。
她轻声开口:“林暄,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林瑟玉侧过脸,精致的侧脸就像一朵沁毒的花:“贱人,我愿意做你,你愿意做我吗?”
云青峭还未回答,照头兜来一条绳影,从喉颈横索拦住,林瑟玉闪电般弹起来,卷着她往后退,轰——!的一下子顶在墙上。喧嚣漫天。
那张迷离美艳的脸倏忽靠近,云青峭看见她眼底的空洞:“字字珠玑!好!我觉得你很好,非常高尚!实在是不能更好!既然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如就由你来做我的代生者吧——你不是想拯救我吗?正合你意了!”
云青峭眸色微闪。
林瑟玉冷笑着一字一句道:“谢谢你这么爱管闲事,不过不管有没有轮回能不能复活,我就要从头来过,我就要重启……我要做人,谁也不能阻止我——我要做人!!”
云青峭轻轻出了一口气,林瑟玉觉得她的眼睛里有种非常碍眼的东西。就像她从来不回头的记忆一样令人厌恶。
也像梁陈,像……那个已经忘记了名字的人。
因为他们永远对事情抱有希望?因为他们永远那么光明积极?
装的,都是装的!
哪有那么多光明?哪有那么多晴天?假的,全是假的!碍眼——碍眼!!就该杀杀杀全部抹杀殆尽!
云青峭发音已经非常困难了,却还是竭力道:“林暄……你也有的。”
林瑟玉定住了,好像完全没听懂。
但从同类的直觉中,云青峭知道她明白,于是又更直白地说了一遍:“你想跟我换……没有问题,我愿意,但……你舍得那些一直拿你当回事儿的人的爱吗?”
“不!”她矢口反驳,“不,不,不,没有人,一直都没有人,明韫冰眼里只有勾陈,清明大雪都是他们的,徐念恩捅了我好多刀,就连朴老先生对我的说话也是偷来的,没有人看我,看我的人都是坏人,没有人,从来没有人……”
“有。”
“没有,没有,没有!我说没有!”
“有。”云青峭的脸因窒息而发红,但依然说,“有——”
“你胡说!!你胡说!”林瑟玉掌骨发力,然而就在那把瘦削的颈骨即将折断之前,一抹白影蓦地跳出来:“吼——!”的冲在她身上,那巨力简直是千军万马,林瑟玉一下子撞开几尺,暴起的红光化作千刀万刃,那攻击她的东西便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是个活物!
林瑟玉仰起眼睫,发现这竟然是一只雪豹。
那一刹那她甚至分不清楚肩膀上被震出的伤口痛不痛,闭眼转头,蛇尾狠力一扇,大雪就被掀飞出去,她伸手在扎眼的群蛇毒浪里祭出一把金锥——方才所有的疯狂脆弱都被谋杀殆尽,那一瞬间她刺向云青峭的目光阴森无比!
“我告诉你,除了那些被我凌迟的畜牲,我这辈子最、最、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故人。”
云青峭费劲地呛咳出血沫,呼吸之间都是肺腑的巨痛。但她知道这些不过是眼前人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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