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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唯有崔芄表情不一样。他看了看天色,蹙了眉,往前一步:“此事某愿帮忙,可否准允快速归家?”年轻郎君长得不错,春花秋月的脸,修竹玉润的气质,颇多累倦之色,看着有些可怜,着急想归家也正常。“他手上拎着白箱子!”白箱子!有人大叫一声,众人愣了片刻,立刻齐齐退开,面色或是意外,或是嫌弃,或是可惜,拥挤的人群里,愣是给这年轻郎君空出了一个小圈。崔芄眸底映着残阳余辉:“原不想打扰诸位,奈何暮鼓在敲,我家住的远。”屠长蛮放肆的打量他一眼,吹了声口哨:“这是来了个美人啊,可见上天助我,帮我留人呢。”崔芄面色无有波动,垂着的眼梢掠过手里白箱子:“某不才,尸体见的多,也算擅看,兵曹敢让某看一眼,某便能送兵曹一个功绩。”“哟,口气不小,”屠长蛮也的确不能不考虑时间问题,暮鼓到点敲,三百下止,不为任何人通融或改变,真等着那不干正事的仵作,今日还真麻烦,“行啊——来人,把他带过去,看一眼尸!若敢空口诓人,毫无建树,今儿个别人都能走,就他走不了!”房间门开着,很近,走两步就到。崔芄进去的很快,出来的也很迅速。“死者花甲之年,尸斑紫红,色深而重,指压不褪色,翻动尸体不转移,尸僵完全消失,角膜浑浊,结膜并口腔粘膜有自溶脱落现象,右下腹见零星尸绿,有小气泡发育,右手小指及左脚脚趾皆有不规则缺损……”“死者身着寝衣,衣无破损,身无外伤,无搏斗痕迹,无挣扎痉挛,唇色可见浅绀,床头三脚圆几上小瓷瓶放有黄褐色药丸,闻辨其明显成分为川穹,冰片——”他看向屠长蛮,结论非常快:“这位老者死亡时间至少三日以上,死因为心疾发作,当时应是在睡梦中,人未醒来,无法自主用药,死程很快,手指和脚趾的创口不规则,无皮下出血,无痂皮,无活人凝血红肿,是死后伤,大概是老鼠咬的,此人跟您的大事无关,大约很快会有家属来认领。”“阿爷——儿子来晚了,我就去接个货的功夫,您怎么就去了——”便就在此时,有个中年男人焦急跑近,跪下就磕头,伤心不已。屠长蛮:……他阴着脸,过去问了下,还真是这么回事,老头和儿子一起外出做生意,平时身体硬朗,就是有些心疾,随身带着药,从没出过差错,儿子独自离开也没太不放心,老头自己在长安玩的挺开心,还去棺材铺给自己订了副板子,谁成想突然发生这种意外……死在三天前,的确跟他要查的大事无关。可这不能无关啊,无关,怎么往下追,怎么争到功劳?不对——屠长蛮盯着崔芄:“你怎么知道跟我的事无关?你知道我在找东西?”这小郎君有问题!

原来是在找东西。崔芄眼帘微垂,寻常东西,劳动不到南衙府兵。“哇……这小郎君厉害啊,白事行,连仵作的活都能干,人还长得这么好看,啧啧,屠泼皮得了这么个助力,不得好好供起来?”有人在外侧窃窃私语。“就是,活干不成,功争不了,屠泼皮会倒霉的嘛。”“那你就错了,这小郎君要倒霉了。”“啊?”“你们不知道屠泼皮还有个外号,叫疯狗么?但凡他盯的事,必须要结果,打了死结没结果,那谁害他失了线头,就自己变成线头,不想被冤死,就得乖乖帮他找方向自救……”“这小郎君可怜哪,看衣裳就知道是外地来的生面孔,不懂这里面的门道,敢自己对上屠疯狗,是羊入虎口啊。”果然,下一刻,屠长蛮就拽住了崔芄领口:“你说无关就无关,怕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人是你杀的,故意调虎离山,扰乱目光——”崔芄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东西,不好找吧?”屠长蛮眼神危险。崔芄:“在哪儿丢的,不确定?”屠长蛮拳头捏紧。崔芄眼睛不经意环视过街道:“刻舟求剑没什么意思,热闹街道,路人不少,许被哪个经过的人捡走了也不一定,重要的——难道不是时间点?”屠长蛮猛的放开了崔芄,对啊,封查贵人去过的地方有什么用,东西不可能被偷,只会随着得到的人离开,他盯着这儿能搜出什么来,还不如精确锁定时间,当时在附近的人和动线,那才是大嫌疑!有了方向,当然就不用冤枉别人,屠长蛮立刻整队,让百姓们也都散了。崔芄又道:“人的精力有限,屠兵曹当注意,莫要被不相干的人事扰乱。”你在教我做事?屠长蛮盯着崔芄,呲牙:“你很好,好好活着啊。”这话怎么都像在威胁。很显然,这小郎君被盯住了,日后出什么事不好说,至少在这个阶段,他不但出不了事,还不能因为别的出事,否则屠长蛮会干什么就不好说了。心黑点,还可以利用这个空档借个势,告告状寻寻仇,找找别人的麻烦。人群里,看热闹的吕家酒肆大郎惊出一背毛毛汗,躲闪不及,直接和崔芄撞了个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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