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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是胡来。

法的鹰爪功。

眼前的情形实在诡异,鬼气森森,令人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除了玉笛,小兰花还有别的武器么?”桑落收回手,问。

裴兰生学她的语调,缓缓道:“你可以用我的剑。”

他还未指明剑在何处,桑落便对他绽开一个恬静清丽的笑,右手抹过束着男人窄腰的白练。

白练正是一把软剑——软时如绸,硬时如钢,柄无格,只铭了细细浅浅的“天地雪”三字。

桑落往剑中注入内力,剑铭就奇异地泛出清光,剑刃亦寒光凛凛,隐有龙吟剑鸣传出。

“好剑。”

“自然是好剑。”

裴兰生松松散散一撤步,染着寒气的清光就从桑落手中直飞而出,人像慢了半拍,追着剑影,掠到挣脱陷身之处的宋逐日身前。

她的身法太过飘逸轻捷,原地甚至留下了浅淡的虚像。

剑芒一击既收,恍若月光轻动,以精准得惊人的力道刺透百会穴。桑落手臂一曲,折身收剑,剑尖只坠落一滴鲜血。

宋逐日瞪着独眼,上下两排牙“咯咯”敲击数下,头一歪,终究死了。

“‘鬼蛛’以毒见长,未曾想剑也使得这般好。”裴兰生抚掌赞叹,喝了一声彩。

桑落挺挺背,站着轻轻喘了会气,才将“天地雪”还给裴兰生:“起作用的不是我的剑法,是毒。”

她摊开右手,葱节似的食指指腹处有一条寸许长的血口。

“江湖人皆知‘鬼蛛’极擅用毒,紫髓烟杆冒出蓝烟时,至少退走一射之地。”桑落淡淡道。“其实他们说得挺对,只是防错了地方。‘鬼蛛’——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寸血肉不带毒。”

“毒血从百会入手三阴经,又从手三阴走向手三阳,再转头、面、足,如是流转,阴阳循环,才能破他用的邪法。”

裴兰生不咸不淡地点点头:“他那功法虽是雕虫小技,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雕虫小技?”桑落扭头看来,脸色稍暗,“教主这些年少出昆凌,想来诸如《附冥决》,《烹龙功》,《红雨剑法》,秘法‘凭神’……这些‘雕虫小技’,都不值当教主一分在意了。”

“慢着,你说《附冥决》和‘凭神’?”裴兰生皱眉,“前者是内家心法,后者是死士才会使的邪功,二者怎能相提并论?”

“它们有许多共同点,”桑落说,“皆在二十年前传入江湖,习练者不论根骨,都能有所成,一时武林中兴,出现了不少后起之秀。”

“听着倒与这宋氏兄弟的情况相似。”裴兰生道。

“不错。”

“桑落姑娘,别打哑谜。”青年一笑,竟让月光也染上艳色,“你知道什么?”

“这些功法出自同源。”桑落并不隐瞒,干脆道,“来自《造化天无功》。”

“数十年前,苗疆瑶族族中秘传《造化天无功》被盗去半本。二十年前,放置另外半本的巫家祠堂遭窃,巫家亦惨遭灭门,上下二十余口,皆死于动乱的夜晚。”

裴兰生看了桑落一眼,她面色苍白依旧,情绪也似古井不波。

“让我猜猜……”青年拖长尾音,懒倦倦地接道,“姑娘莫不是巫家遗孤?入中原,建‘鬼蛛’,搅动江湖风云,就是为了复仇,找出灭族的幕后黑手?”

女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指尖凝了血的口子,摇摇头:“我虽得巫姓,却并非什么遗孤,蒙巫家收养的一个乞儿罢了。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想找出真相,替巫族报仇。但我留在中原,最主要的理由,决不是常人想象中的那样。”

“哦?”裴兰生盯着她,似笑非笑,“那是为了什么?”

桑落叹了口气,面上浮现几分郁闷:“我说了,你肯定不信。”

“怎么会呢?”裴兰生一颗心像被猫抓了两下,围着女人绕了两圈,“只要你肯说,我便信。”

她自下而上,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迟疑道:“复仇之后,我想……我想带你回苗疆成亲。小兰花,我很喜欢你,你能不能也爱上我?”

裴兰生停住步子,脸色突然变得极为怪异。

“你可知我是魔教教主,心狠手辣,城府深沉,且屠人如猪狗?”

“哪有人这么评价自己?不过,我知道。”

“而你同时身负血海深仇,敌人身份扑朔迷离,往深处查,说不定会牵出一场惊天巨案?”

“定会如此。”

“这么一想,我那大司命中的毒着实怪异不凡,将死未死时恰好碰到‘鬼蛛’中人,吊住一条命。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不全是。”桑落语气诚恳。“我只是替换了他任务目标武器上原来染的普通剧毒而已。”

裴兰生深吸一口气,心里倒生出些钦佩,还有分莫名其妙的受宠若惊:“桑落姑娘,旁的我不知,但你真真有个好大的胆子。”

已是初夏,鸦九看着自家教主的背影,浑身上下都因弥漫在空气里的杀意而生出寒气。他不知远处的女人是如何还好好站在那里的。

桑落望着神色不虞的青年,轻轻道:“裴兰生,你信命运吗?”

他挑眉:“不信。难道你信?”

月光中,女人的脸色似乎有些过分苍白,给人异样的诡谲感:“我以前不信……直到我得到一本‘天书’。”

“越说越玄乎了。”裴兰生觉得不耐,哂笑道,“桑落姑娘,你最好编一个圆得起来的谎。”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桑落轻轻开口,眼中含着全然的坦诚:“教主已得长生,我又为何不能有白玉京?”

小皇帝姓司名辰,十三岁登基,披着过大的龙袍,人尚懵懂,还不明白自己置身何等令人悲伤的真相。

大权旁落,落给摄政王司澹。

摄政王是小皇帝的七皇叔,亦是名将,以战功受封雍州王,数退北夷,复十三城。

活了很久的老皇帝在冬日的一个夜晚急病而亡,见的最后一人就是自己的七弟。

主弱臣强,司澹摄政名正言顺,文官少有骨气,武官又尽是摄政王派系。皇权至高,谁有了这权,就有了无上的力量;尝了力量,就有了瘾;有了瘾,就会生出无尽贪婪。

摄政王貌赛潘安,气质澄清若水,似不食人烟的天上谪仙。其人虽玉面风流,长戟却埋葬无数北夷亡魂,战功彪炳,每每大胜归朝行过天街,黑马金戟银铠,不知乱了多少佳人芳心。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摄政王生性冷淡,二十七岁仍未娶妻。他并非天乾地坤,仅是生育力平平的常人,而司家最后能坐稳皇位的,无一不是如小皇帝这样无论男女、皆能使人受孕的天乾。

小皇帝十五岁生辰那年,大宴结束后,一直作为众人焦点的摄政王一反常态地提前离席。有臣子当即吹捧摄政王勤于政事,但比任何人都关注他的帝王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轻轻推开面前的碗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她遥望那拥着紫绮裘的身影似是要往后宫走,却摇摇晃晃进了御花园。月光泠泠,竹影疏斜,小皇帝嗅到了一股有别与竹叶清香的异样气味。

那道若孤松独立的萧肃清影倒下时,当真如古文典故里描述的一样,花底夜深寒校甚,须拼却,玉山倾。

喔,原来皇叔是地坤,却一直装成普通人。

小皇帝踱过去,捏起司澹的脸。雪片长睫遮着双玉溶溶润如春露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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