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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幸运日。

做完最后一项任务,我和我的战友兼知己会放一个长假。我想,任务结束便对他告白,诉说这近十年来我的爱慕。

我的战友是一位高大的南斯拉夫人,不论在不在任务期间,他都喜欢一直带着墨镜。

他曾抱怨头发养长了,想去剪。我笑着回答,说,他这样很好看,我很喜欢。说完我一阵后悔,生怕他觉察出我的情感,并因此厌恶、远离我。

他有点傻,抓抓留长的头发,虽然眼睛被遮住,但我知道墨镜下是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在看着我,像是描绘爱人的样貌。

我连忙从心底打消这个想法,因为世界上三大错觉之一便是“他喜欢我”。

他扯扯嘴角,笑着对我说:“好,我不剪了,那你要一直喜欢我的头发。”

可能是错觉,我莫名觉得后半句“的头发”略微生硬,像临时加上去似的。

不知道其他战友怎么传的,说他是一头巴尔干猛虎,但我感觉他不是,而是一只巴尔干大猫,因为他笑起来很好看,比盛开的铃兰还要明媚。

他疲惫时常常从背后抱住我,把毛茸茸的脑袋塞进我的脖颈,像只受委屈求主人摸摸的猫。

我告诉其他战友我的想法,他们首先是一脸唏嘘,紧接着是便秘的表情,最后定格在惊悚。

他告诉我这是他们那表达对友人亲近的方式之一。虽然刚开始时我不适应,但之后他抱我的次数变多,我便习惯,开始享受他对我的亲昵。

我们曾回去交任务,路边贫民窟的孩童会露出可怜的表情,捧着双手,乞求我们施于钱财。我翻翻口袋,递给他们几张美金,而他像只毛躁的大猫抖着兜。

他说他不喜欢往身上带现金,于是我们每次出去时,所有的钱都交给我保管。

他似乎忘记他的钱在我这里,我想着把他的那份也给上,他却从手心中露出几块糖果,还是快化了的。

孩童们立刻将他团团围住,密不透风。等他们散去后,他朝我笑笑,弯下身子在我耳边密语,说:给你留了一颗,若是想要,我再给你做点。

然后另一只手摊开,里面是一颗略微黏糊糊的果糖。

我收下它,填进嘴里,甜腻的味觉立刻在我嘴里散开,有些齁人。

我感觉,这是我吃过最甜的糖,没有之一。

但是现在,我再也不吃到那颗糖了。

敌人的子弹射进他的心脏,喷出的血液溅到我的眼眶中,他往后退几步,像失去线的风筝摇摇落下。

泪水在他倒下后就充满我的眼眶,里面还混杂他的血。我觉得那时候我哭的很惨,仿佛将死之人是我一般。

他虚弱的笑笑,说:别哭了,都变要成小花猫了。

我抱着他哭喘,有些呛肺,咳嗽几下,连忙出声:你、你别死,我现在变成小花猫,你别死,不许死……

我感受到血在逐渐消散凝固,不论是他的,还是我的。我连忙捧住他的脸,对着他干裂的唇用嘴砸下去。

初吻的感觉不好受,不像他们说的是甜蜜的味道,因为我只感到血的铁锈味和逐渐丧失生机的人。

可能是对着他的嘴,我说的话有些含糊,但他还是听清了。

我哭着说:“我爱你,我爱你,你的糖还没给我,你不许死……”

他张张嘴,试图如往常一般扯出一个微笑,但他失败了,只能说:“我爱你,和你一样。”

心脏受损,他很快死亡,犹如盛开的铃兰在盛夏被炎日灼烧。

血灌进他的咽喉,他说的话含糊不清,但我还是铭记在心里。

他临死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对其他人的嘱托,不是对这世间的怀恋,不是对逝世后的安排。

他说:“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但不是我的幸运日。

他最幸运的一天,我刚确定关系的爱人在我怀里死去。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匆匆开始又匆匆结尾。

他好狠心,留下我一人在这世间,抱着他的尸体无声哭泣。

塞的手中握着沾满血的水果刀,看着旁边人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以及腹部不断涌出的血液,漠然地拿纸巾擦起刀身。

冒牌货、冒牌货、无耻可憎的冒牌货,把他还回来、还回来……

“小塞……?”

东方人虚弱地卧在沙发上,手无力的垂下。他面前赫然是一份精心的生日蛋糕,上方插着代表生辰快乐的蜡烛,在一滴一滴地流着蜡泪,灼烧脆弱滑腻的奶油。

别这么叫我,别这么叫……求你,别叫我,不要……

“小塞……?”

东方人的声音因贯穿伤比上次轻的多,他试图挣扎起身,却仍是疲软地滑下。

塞的眼眶大滴大滴流泪,苍蓝的眸子染上无措与彷徨。眼前即事实,无法改变、无法质疑,塞只能一次次敲打自己的心,嘶吼着命运的无耻与不公,凭什么、凭什么我苦苦坚持的理念被轻易撕毁?

塞不禁回忆起从前。

那时他刚丧父,父亲死在战场上,大批战友被摞走充当战俘。父亲是高官,他的尸身在敌人的得意下被摧毁,用来震慑“不听话”的俘虏。

战俘里的一位东方人站出来,哭着辱骂他们的无耻,哭的很惨,像被磨平利爪、拔掉尖牙却仍撕咬敌人的兽。骂的很脏,险些被敌人枪毙。

后来那位东方人潜伏,领着他的战友们冲破重围。塞听别人说,当时东方人满身血迹,秀丽的青丝上无不是血垢,身上毫无一处完好的地方,后背以及左小腿留下永久的后遗症。

塞听闻后一阵沉默,心中感慨万千。

塞遇见那位东方人在他家门口,东方人捧着他爹的骨灰盒,脸上绑着绷带,他们对视很久,最终还是对方先开口。

东方人说:“我的名字是瓷。”

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因为父亲回家了。

我看着父亲的骨灰,伸手接过来,问:“你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

他无言地张张嘴,数百种词在他唇边即将吐出,又被咽下。

他盯着父亲的骨灰盒,望眼欲穿,踌躇好久,勉强开口,只说:“朋友。我们是很好的一对朋友。”

仿佛怕我误会什么,连忙说:“只是朋友,也是战友。”

一阵无言的沉默。

我试图活跃气氛,尚未开口,被他截去,说:“我比你父亲小些,你可以叫我小叔。”

我哑声,犹豫的张嘴,道:“小叔?”

东方人欣慰地点点头,伸手摸我的头。

实话实说,我并不是不愿称他为小叔,但比起“小叔”这个称呼,我更愿意叫他“哥”。因为他的脸长实在过于稚嫩,欺诈性十分强烈,我总以为他比我大不了几岁。

我们就这样迷迷糊糊、不清不白的过日子。

不清不白指对瓷的实际年龄和脸的形容,并无其他含义。

绝对没有。

我记得在一切不对劲前,我们一起去爬山。

我已经和他度过好几年了。他喜欢喂我,这几年间我长的很高,可以把他圈怀里,下巴搭在他的头顶轻轻摩挲,再像小狗一样抱着他转圈。

山很高,可能是因为后遗症,我们爬了才将近三分之一,他就停下扶着我的手臂,微微喘气,说:“小塞,休息一会吧,我有些累了。”

我看看山顶,又看看旁边的人,故作思索一会儿,直接索性拦着他的腰横抱起,像骄傲的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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