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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都穿着簇新的统一制的皂边蓝袍, 扎着腰带, 头脸都洗得干干净净, 领到书盒书袋的都笑逐颜开, 十分激动。

谢翡拿了那书盒来看,笑着对范牧村笑道:“这书盒还挺实在的,沉甸甸的,是楠竹做的吧?还细心雕了花。”

范牧村道:“适才也听文贞兄说了,说盒子里头配的全是京庆纸,笔是蓝田笔,墨锭是松烟墨,砚选的端砚,印的课本也很用心,选的《千字文》《幼学琼林》《算经》。我也才说这学生习字就用京庆纸着实浪费了,说是另外还有练字用的毛边竹纸,书盒里头放这纸更体面些,果然考虑周到。”

谢翡拿了一册课本起来随手翻看一边笑道:“不过半个月时间,许世子能办得如此精心,确实能干……”他顿了顿,看到书的扉页套印有朱红色的印书堂号“雏凤堂”。

他一怔,他身后的江显看到呵呵道:“这雏凤堂的堂号几个字写得甚好,我适才也和状元郎说过,这字写得和御笔竟有些神似。雏凤清于老凤声,这书局堂号起得十分妙啊,倒很衬这今日的场景,雏鸟嘤嘤,以待来日。”

谢翡笑道:“我也才说这字怎这么眼熟……原来是有些似御笔……陛下自幼喜临飞白和章草,落笔大开大阖,帝王气象,这几个字虽也神采灵动,似凤飞展翼,但这笔意缠绵徘徊,倒有些悱恻之意,少了些昂扬雄俊之气。”

他旁边的范牧村看他们说得热闹,笑道:“得非羽这几个字品评,我看许世子这印书堂生意也要好了,我倒要看看什么字,配得上非羽兄这评不……”说完也拿了一本课本起来翻,几个字落入眼帘,他面色微微变了。

谢翡笑道:“听说东野兄自幼就伴驾读书,自然也是熟悉皇上的字的,你说说,像不像,我刚才看到都愣了下。”

范牧村笑道:“无非都是飞白罢了,倒也不必牵强附会,靖国公府的产业,若是能拿到御笔,岂会不宣扬,再则皇上怎会给个名不见经传的印书局题字。”

众人都笑了,大多也都如此觉得,谢翡转头道:“怎的不见许世子?”

苏霖玉道:“倒是说要来的,结果一大早据说沈先生忽然找了他去,听说是有个什么工部的数据算不出,烦到沈先生那里,沈先生大概找了几个精算学的学生去算去了。叫小厮和我这边说了声,说一会子算完直接去花云楼便好。”

谢翡点头:“那倒是正经事,如此这边事也完了,我们且去花云楼聚一聚吧,也算完了一件大事,好好贺一贺。说不定许莼已在那里了,有他在的话,想来算得快。”

熊文端戏谑道:“就怕沈先生抓着他要考他功课,给他开点小灶,一会子若是看到他面带苦涩,定然就是被加了功课。”

一时熟识许莼的人都笑了起来,贺知秋问道:“说的是靖国公府上那位世子吗?”

谢翡道:“对,忘了你不曾见过,一会子为你介绍许世子,字思远,极慷慨有趣的。”

贺知秋道:“倒是琼林宴那日见过他父兄,想来簪缨世家,人才自是出色的。”

张文贞接了句:“我也是那日见了他父兄,觉得俗的俗,迂的迂,没想到那日宴会见了许世子,倒与他父兄两样,有晋人风,可堪结交。”

贺知秋知道这位榜眼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一般一些的人都入不了他眼,竟能如此品评,想来这位靖国公世子果然有过人之处。

谢翡笑了:“我先也为流言所误,以为许世子身厌罗绮,口穷甘鲜,是个荒唐轻薄儿,也是见了才知道传言有误。”

一时说着话,众人辞了义学,纷纷上车往东城花云楼去了。

时已接近端午,天气暖热,花云楼四处种植了花树,果然花放似云似霞,烂漫如烟雾,众人在最高楼不由神驰意夺,幸好也已备下诗纸,诸人纷纷作诗。少不得又有人笑:“幸而思远不在,否则又要尿遁逃写诗了。”

大家哈哈笑,有人亲昵解释:“不可笑话他,世子好歹能画上几笔呢,人家画的画现还在宫里珍藏,你我还不趁如今多收他几幅画,来日说不定子孙就靠此翻身了。”

众人越发欢乐,贺知秋却也只是心中暗自纳罕,不由也有些等着看看这位许世子是何等风采,倒让人人颇为推崇,乐于结交。

却说许莼一大早便被沈梦桢抓去国子监与几位算学博士一道算了半日京城修渠的尺寸,好容易算好核对无误了,又被沈梦桢留着考问了一回之前教的功课。

结结巴巴硬着头皮答了个大概,沈梦桢倒颇觉满意:“倒也算得上还用了些功,读过书了,但还是欠缺些火候,背得也不熟。策论上虽说破题有些新颖,但显然对经典不熟,这些明明大儒都有现成论述,你却不知引用。若能熟练引经据典,不知省多少力。”

许莼苦着一张脸看向沈梦桢,心想着我这十几年也就这一年才学了书,能不写别字已是孔夫子保佑了。

沈梦桢却又列了一张书目来:“你回去按这个书目好好看看,我到时候会问的。”

许莼:“……”他端端正正双手接过书目,恭敬道:“多谢先生教诲。”心里苦汁子都要拧了出来。说好了诗酒放旷呢!说好了风流狂生呢!沈先生!您怎么变成严师的模样了!

沈梦桢仿佛视而不见他面上的苦涩一般,从案上又拿了一张盖着礼部大印和国子监大印的文书出来:“听说你要给义学刻书,这个是刚办好的,给你。”

许莼大吃一惊,接过那张文书,看上边工工整整填着自己那新出炉的“雏凤堂”的印书许可文书,下边用蝇头小楷写着印书范围:史书经义、诗文佛经、医书算书等,竟全包含了。

沈梦桢道:“凭这文书可去取九经的缕版,不可自己造次瞎印给家里惹祸,连累你先生我。”

许莼两眼炯炯激动看向沈梦桢:“多谢先生解我之忧!前日去监印司去打听过了,还说这得慢慢办,既是义学所用,让我先刻些蒙学的书也不妨,后面再慢慢办。您如何知道我这印书堂叫雏凤堂的?哦我知道了,定是方大哥和您说的吧?我好些日子不见到方大哥了,他去哪里了?替我帮了这样大忙,我治一席请您和方大哥吃个饭吧?”

沈梦桢挥了挥手有些嫌弃:“不必,和老方有什么好宴,死板无趣,满脑子规矩和家门荣光。他时常不得闲的,听说出去办了个外差,才回来又要出去了,不必理会他,你忙你自己的。去吧,不是听说今日义学开张?”

许莼笑嘻嘻:“好,先生一起去吗?说是在花云楼那里宴请呢。”

沈梦桢长叹一声:“罢了,都是太学的学生,我去了你们倒拘束了。”他欲言又止,做了这什么劳什子的祭酒,去哪里都能遇到学生,见到他先正衣冠上来行礼作揖,毕恭毕敬。

为人师表沉甸甸压着他,不敢说道德楷模,总不好轻狂风流。什么菊坛名角,风月花魁,自己哪里还敢近身!怎么想都觉得皇上似乎是挖了个坑让自己跳了进去。

想起昨日刚刚办差回京的方子兴风尘仆仆,也没敢歇着,专门跑过来传了皇上口谕,一则皇上嫌他教导许世子不够用心严格,但却又强调世子年少,心性未定,当徐徐引导,鼓励嘉勉为主,不可批评刻薄太甚,以免世子厌学;二则世子要印书,让他即弄个许可文书给世子。

功课不许太多又不许太少,不许不严厉又不许太严厉,显然看来也是绝不能打戒尺的,这让他怎么教?

他这都是被谁害的,他看了眼尚且懵然不觉的许莼,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个太学祭酒的职位,恐怕是从这位世子身上来的。

许莼喜滋滋反复翻看那文书,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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