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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知道了,宋慈看过之后,便揣着信函走了。”王丹华摇头道,“当时正要吃午饭,宋慈却连饭都没吃,抓了一个太学馒头,便急着去了。我问他去哪里,他只说去去就回。”宋慈说是去去就回,却直到下午过半,人才回来。刘克庄一直坐立不安,生怕宋慈出事,直到见宋慈平安归来,才算松了口气。刘克庄问起宋慈去了何处,宋慈说是去见了欧阳严语。“欧阳博士不是身子抱恙吗?”刘克庄不免有些奇怪。宋慈其实也觉得奇怪,一开始接下那封学案胥佐转交的信函,见信函是欧阳严语所写,里面说有事相商,请他到其家中相见,并嘱咐他独自一人前去,他便心生疑惑。虽说他与欧阳严语早在十五年前便已相识,但来到太学的这一年里,两人一直只以师生相处,并没有其他往来。欧阳严语突然称病休课,却私下邀他去其家中相见,此举确实令人意外。虽然觉得奇怪,但宋慈不难猜想欧阳严语的用意。欧阳严语若是请他在太学里相见,那有可能与学业相关,但请他去家中相见,还特意嘱咐他独自前去,那就不大可能关乎学业。而在学业之外,欧阳严语与他的牵连,便只剩下他母亲的案子。带着这样的猜想,他离开太学,独自一人去往欧阳严语的住处。十五年了,欧阳严语的住处没有变动,还是位于兴庆坊,甚至家中的一切陈设,比起当年并无多大改变,最大的不同,大抵就是多了两方牌位,那是欧阳严语发妻和独子的。前些年,发妻和独子相继患病离世,只留下年近花甲的他,与一个比他年纪还大的老仆,彼此为伴。宋慈叩响房门后,为他开门的正是那个老仆。得知他就是欧阳严语等待多时的来客,老仆小心地关好房门,将他领去了最里侧的书斋。说是书斋,还挂有一块“穷理斋”的小匾,内里却极狭小,很老旧的书案,很老旧的书架,一切仍是十五年前宋慈初来这里时的样子,只是书架上的藏书多了不少,还有不少书籍放不下,整齐地堆放在墙角一张小桌上。物虽是,人却非,坐在书案前的欧阳严语面容沧桑,皱纹凹陷,须发花白,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容光焕发、意气十足的文人雅士了。“学生宋慈,见过先生。”宋慈揖手行礼之时,朝欧阳严语身前的书案看了一眼。书案上收拾得很干净,除开笔墨纸砚外,便只放了一封略微泛黄的书信。欧阳严语面有病色,一面抵嘴咳嗽,一面向老仆点头示意,老仆掩上房门,退出了书斋。面对宋慈的行礼,欧阳严语什么话也不说,拿起书案上那封书信,朝宋慈递了过来。那封书信上写着“吾兄欧阳亲启”,字迹令宋慈浑身一震。离家将近一年,他又一次见到了父亲宋巩的笔墨。这封书信显然是宋巩写给欧阳严语的。宋慈向欧阳严语看去,目光中带有询问之意。欧阳严语略一点头,示意他可以看阅此信,他这才伸出双手,接下书信,小心拆开,看了起来。信中笔墨不多,皆是宋巩亲笔所书,大意是宋慈将往太学求学,请欧阳严语代为照看,又说宋慈对亡母一案实难释怀,倘若宋慈有任何出格之举,请欧阳严语一定要捎信告知。宋慈看罢书信,心中不免百味杂陈。他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对母亲的案子缄口不言,甚至试图阻拦他来临安求学,明明最终同意他来临安,却又暗自给欧阳严语捎去书信,意思是请欧阳严语盯着他,不让他接触亡母一案。多年来他一直想不明白,时至如今,他仍是想不明白。“先生让我看阅此信,不知是何意思?”虽然心绪起伏,但宋慈的语气还算冷静,双手捧着书信,恭敬有加地还给了欧阳严语。欧阳严语又是一阵咳嗽,将书信小心收放起来,示意宋慈在一旁凳子上坐下,方才开口说话,声音不紧不慢:“你入太学已快一年,我虽对你无过多照应,却一直有在留意着你。你品行端直,勤于学业,每次私试皆名列前茅,放眼如今的太学,实乃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你出任提刑干办,十余日内,验尸断案,实在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不敢忘记你父亲所托,你查案一事,我本该传书建阳,但时至今日,我仍未告知你父亲。”“先生是想提醒我,虽然做了提刑,有了查案之权,但还是不要去碰当年那起案子?”宋慈问道。欧阳严语却摆了摆头,道:“当年那起案子,我记忆犹新,你父亲突然离开临安,不再过问此案,至今想来,我仍是不解。你通晓刑狱,短短十余日便破了好几起命案,可见身负查案大才。若你能以手中之权,查明真相,为你母亲直冤,实为一大幸事。”“先生不打算劝阻我?”宋慈不免有些诧异,原以为欧阳严语给他看父亲的书信,是为了阻止他查案。欧阳严语道:“人各有志,试问我就算有心劝阻,又岂能当真劝阻得了你?”宋慈摇了一下头,他查案之志已决,别说欧阳严语劝阻,便是父亲亲自来到临安,只怕也不能令他回心转意。欧阳严语既无劝阻之意,那私下约他相见所为何事,他一时倒想不明白。欧阳严语以手抵嘴,咳嗽了数声,道:“十多天前,太学司业何太骥的案子,是你查办的吧?”何太骥的名字突然从欧阳严语口中说出来,多少令宋慈有些始料未及,他应了声“是”。“凶手是斋仆李青莲,”欧阳严语眉头略皱,“你当真这么认为?”宋慈想了一下,做出了回答:“我是这么认为的。”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此案背后,应该还有隐情。”“有何隐情?”欧阳严语问道。宋慈听到何太骥的案子被提及,这才明白欧阳严语私下约见,原来是为了何太骥的死,问他是否认为李青莲是凶手,听起来似乎话中有话,仿佛欧阳严语知道此案背后的一些隐情。对于何太骥的案子,他本就存有疑问,一直想将此案彻查清楚,自然不想错过任何知情之人。欧阳严语提起此案,没有先说自己知道什么,而是先问他对凶手的看法,再问起此案背后的隐情,可见欧阳严语心存顾虑,此举似有试探之意,倘若他遮遮掩掩,只怕欧阳严语便会生出戒心,不会对他实言相告。是以他不做任何隐瞒,如实回答道:“李青莲虽是杀害何司业的凶手,但很可能不是唯一的凶手。李青莲已然年老,身为斋仆,虽说免不了每日做体力活,力气也不算小,但何司业毕竟身形高大,又正当壮年,李青莲单凭一己之力,将何司业勒杀,再移尸岳祠,以铁链悬于房梁之上,恐怕难以办到,应该还有他人相助。再者,何司业死之前,曾对真博士提及自己有可能会死,当时何司业尚不知道李青莲的身份,那让他预感到死亡的这份威胁,就不应该是来自李青莲,而是来自别处。“还有,前些日子刘太丞家的大夫刘鹊遇害,我追查这起命案时,意外得知何司业死前曾多次去往刘太丞家求医,每次都与刘鹊闭门相见,而刘鹊的死牵连极广,不仅牵扯到了韩太师,还与六年前叛投金国的将军虫达有关。这位将军虫达,当年很可能并未投金,而是隐姓埋名,藏身于净慈报恩寺中,直到一年前死于寺中大火。与虫达同时藏身于寺中的,还有化名为弥音的何上骐,其人乃是何司业的叔父。“何司业一案,背后千头万绪,越往深处去查,疑点越多。再加上李青莲自尽之前,曾意味深长地对我留下遗言,说是有我在,他便可放心,似乎他知道一些内情,但又不能说出来,只能寄希望于我。因此我猜想,李青莲杀害何司业,很可能是为人利用,其背后应该还有主使,为了除掉何司业,才安排了这一出借刀杀人之计……”听着宋慈所述,欧阳严语的手一直抓握着座椅扶手,尤其当听到关于何上骐的那几句话时,他的手一下子抓得更紧了。待宋慈说完,他叹了口气,道:“原来你都知道,我还当你被蒙在鼓里……”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先生病得不轻,”宋慈关切道,“该当尽早看医用药。”欧阳严语却摆手道:“些许风寒咳嗽,不碍事。”看向宋慈,老眼里透出异样光芒,“你肯对我实言相告,毫不隐瞒,那我也无须多虑了。”宋慈知道欧阳严语这是放下戒备,准备对他实言以告了。他当即站起,躬身行礼道:“先生若是知晓此案内情,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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