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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亮出底价,看客们摇头嗟叹,荡出一片嫌贵声浪……
“一万玉精,忒贵哩,不值当。”
“是啊,都够买十几名奴隶驱使。”
“有这钱绝对能包下销魂苑,那么多妖娘随意选,可比这一个强。”
凳上的陶七嗤了一声:“南海鲛人泣泪成珠,善纺鲛绡,歌喉美妙,肌润如雪,用途极多。”他掏出一只瓷瓶,向水缸内倒入一滴青汁,鲛女赤色鱼尾渐渐变成了一层薄纱,罩住了若隐若现的笔直长腿,周围议论声渐低,多数男人的眼睛已经发直。
“暖床伺候亦不在话下。”他抱着膀子撇嘴讥诮道:“若想她永远脱尾变腿只消一瓶子药汁灌进口中,这等好货色卖一万玉精还嫌贵,我看你们趁早都散了,回府洗漱就寝罢。”言讫,岑寂一息,有人开始出声竞价。
“我出一万五千玉精!”
“一万八!”
“两万!”
竞价者泰半是男人,眼中的欲念邪佞昭然若揭。
芳漪略微不适地皱眉,月桓见状握了握她的手,“给你买回去养着唱曲儿解闷子如何。”
“固然歌喉美妙——”她环视着竞价者,目光对上缸里鲛女幽深的明眸,盈满了惧意又似乎蕴藏着殊异的情绪,掩盖的是悲恸绝望抑或风雨骇浪都好,总之与人无尤,微微一笑间低喃道:“但是血腥味叫人不舒坦。”
“八万!”
一名鹰钩鼻的魁梧壮汉叫到了现场最高价,其他竞价者再三思量后决定放弃。
“我家主人出二十万玉精!”
看客们惊愕咋舌,议论不绝。
“谁这么财大气粗啊?”
“居然就为了一条鲛女,豪掷二十万,真是太可怕。”
“二十万能买多少奴隶,多少宅邸,数都数不清呀。”
鹰钩鼻壮汉踌躇满志的神情一变,“哪儿来的兔崽子敢和老子抢人?”凶狠眼神在碰到竞价者的面孔时遽然萎靡,眼巴巴瞅了瞅美貌鲛女,默默闭嘴。
陶七微愣,险些从凳子上栽倒,瞅向人群中执剑的灰衣男子,漾开极大的笑脸迎上前,“好的,好的,小的即刻令人带您交钱验货。”朝旁边的人甩了个眼色,“赶紧伺候好贵客。”
“是,您请随小的来。”
第一单便迎来开门红,陶七喜不自胜,介绍的嗓音益发清昶,“接下来,拍卖的乃是鼎鼎有名的冥医——靳素!”
一位扮男装的女子踉跄着被押上来,姿容寡淡无奇,素白的面孔毫无血色,衬得她像个羸弱的病秧子,面对看客的指指点点,倒十分平静仿佛一介置身事外者。
察觉芳漪望了靳素好几眼,月桓以为她感兴趣,“喜欢这个?”
“非也,纯属好奇。”芳漪靠近同他窃窃耳语:“我听二哥哥讲过一则轶闻,这位以一手高超医术闻名五界的冥医,同妖界一位长老颇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几次三番惹了冥君临彦不快,下了好几回冥牢,却照旧安然无恙可谓不凡者也。”
最终,冥医靳素的拍卖价也以二十万玉精成交,同样被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奉了主人之命的侍从买走。
月桓收回视线,垂眸为芳漪扶了扶幕篱,“看来娑碣城中有不少大人物纡尊至此,井水不犯河水还好,一旦贸然进犯,你莫要冲上前躲在我背后就好。”
芳漪悄悄摩挲了下他的手背,嗓音里藏着小愉悦:“听你的。”望了望困缚住一群待价而沽‘货物’的十只铁笼子,轻叹了气,怕是轮到她想要的人尚需好些时辰呢。
木槌锵然落下,洪亮锣音震响余音悠长。
鸣锣结束,看客们纷纷作鸟兽散,陶七手底下的喽啰负责拾掇现场物什,此次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干起活计来兴高采烈,身上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货物一一卖出高价,陶七招呼他们一声,揣着钱袋子去酒楼买了坛酒,筹备回去庆祝一番,拐进了黑黢无人的巷子口走到半道,实是禁不住香醪诱惑启封灌了两口解馋。
“兄台留步。”
陶七顿足,眯眸审视前方戴幕篱的女子,擦净嘴角的酒液,“阁下有事吗?”
“我想买‘货’。”
“今日拍卖结束,下回初五请个早罢。”
陶七不耐地搪塞一句,拎着酒坛踅身往回走,刚迈出三步,便没再能继续走动,骤然冷下脸色,身前身后各杵了一个挡路虎,任是傻子都能看得出里面的胁迫意味,抑着声气强扯出笑:“二位总要拿出诚意再谈生意。”
“诚意自然是有……”芳漪目光围着他绕了个圈,翘着嘴角轻笑:“我要买的‘货’乃一只画皮鬼,只是它狡诈得紧,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弄到手,所以想请兄台帮忙出一计良策,让它心甘情愿为我效力。”
巷子口,一盏蝶灯溢出的渺淡光影沿着曲折幽深的小道,拖长了檐下暗影,夜风吹离市集吵嚷,耳根子清净不少。
陶七低头,沉默地灌了一口酒。
“你们要什么。”
“协助我等查明葛涯子死因真相。”
陶七啐了一口唾沫,冷着眉目,鄙夷地讥笑:“一个自戕谢罪的冶剑师,骨头渣子都化成灰,找什么真相?毁誉由人,盖棺定论,我可没空儿跟你们浪费时间,二位另请高明罢。”
他抬肘拐出一击推开挡路虎,急急迈开腿要走。
挡路虎月桓灵巧躲开后抬步追上拦住了他,平静诵读出一段《冥史》,“炉冶之剑出,罪者葛涯子心神激荡,喉涌气血喷吐而出,跣足散发,疯癫不止,昏昧之中犯不赦恶行,智醒神清悔恨难当,双膝跪伏持谢罪之状,自戕于正堂。”
“他背负不赦之罪,冥界人视之耻辱,声名遗臭万年。”芳漪款款挪步,脑海中浮现出曾在父君书案上偶然阅过的一册冥界卷宗,上面载述着葛涯子一案的始末,而他之所以犯下滔天恶行的原因仅一笔带过,密布疑云。
听了二人的话,陶七怒火攻心,“闭嘴!他是无辜的!”
“旧主兼恩师之死草草了结,里面的蹊跷应该是萦绕你多年的一块心病,辗转反侧难以安眠,今时要是给予你一个抽丝剥茧找寻真相的机会,愿否效力?”
一个能洗刷骂名的机会摆在眼前,陶七愣了好半晌。
冶剑大师葛涯子是他的师父。
师父出身冶剑世家,自幼家学渊源,天赋异禀,常常栉风沐雨,砥节砺行,刻苦习冶炼之术。
曾用三百年的时间锻出一柄威震八方的镇岳剑,一跃成为极受冥君重视的冶剑师,是冥界中烜赫一时的人物。
生前多尊荣,死后多悲凉。
那些人知道师父留下遗书自戕,痛骂他残害无辜,要为枉死生灵讨回公道,聚众焚毁了尸身泄愤,他没法子保留师父最后的一丝体面,眼睁睁看着一切消无,只敢偷偷立一坟衣冠冢祭奠。
他恨——
深恨自己无能,没法救下师父。
也恨极了那些可笑的跳梁小丑落井下石,冶剑有功便奉之尊崇,恭维师父是厥功至伟的英才。
当众人眼里的英才出现了污点,一个个像疯狗一般不问青红皂白,笃信是师父毒杀了陵汀州州民烧毁相娥山,打着正义的旗号口诛笔伐,张着血口露出獠牙成了一头头饿红眼的野兽,恨不得活活撕裂师父,剖出冥界英才的心砸个稀巴烂,证明他们的伟大。
看着一群分食别人血肉的懦夫,津津乐道着自己的功劳,他含恨忍辱,苦于没证据无法辩驳,而今有了这两个人的帮助,或许事情真相很快能大白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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